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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才第一次体会到那熟悉的味道,就是泥土的味道。我是从农村长大的,这种亲切与怀旧的情绪,难免会勾起我的记忆。
泥土的味道是一样的,不管中四川的紫色盆地还是云南的红土高原,有一种味道蒸腾到你的每一寸皮肤,不管是冬天还是春天。
庄稼与蔬菜是有味道的,它们生长时会发出声音,不管是晚上还是白天。在这个山边的冬夜,最黑暗与最寂静的地方,你会感受到自己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死亡后理入泥土,是你最好的归宿。
托体同山阿。
都说佛法讲生死,因为生死事大。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块土地上,每时每刻,方死方生,循环不已。生命从泥土中来,最后归于泥土中去,就是这么自然。
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你不要恐惧,人生看似热闹,但归根结底,只能是自己面对自己。而法师所讲,连自己也没有了,那跟自然,就一起呼吸。有什么可怕的呢?
安然下来,放下生死,就不畏怖,无畏怖,就安睡了。
第二天,法师继续着他的讲法,当然,他继续着他浓重的生活气息,加入了问答环节,总能吸引我们的倾听。老实录音,老实记录下来。
最近几年来,我观察发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佛弟子比不学佛的人更执著。有些佛弟子学佛多年执著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学得更加执著。这就说明,这样的佛弟子学错了!
当我们学会行善的时候,我们竟然容忍不了家人的不行善,我们看到家人不行善的时候就义愤填膺,乃至于看都不想看家人,如是则请问——我们行善的意义在哪儿?这样学佛对吗?
有的学佛的人,一辈子就堕落到这样的颠倒的伪善当中,如果没有善知识的引导,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经历过类似的偏执以后而能走出来的人也很少。
我看到有些有三、五十年修行的人,他们一辈子就在这种伪善当中,根本都没有考虑过要走出来;他认为行善不会有错啊!他们认为行善就是修行,行善不会有错吧!但事实上,如果行善变成执著、如果行善变成了模式的时候,那么你所行根本与佛法没有关系。
当我对空性有点体会的时候、或者说对中观的思想有一个彻底掌握并能运用的时候自己才反观自己。因为中观思想对善恶任何一个概念都是要遮破的;遮破善法的实有性并不是不让我们做善法、也不是不积极,而是不堕落在颠倒当中。这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修行,否则的话,你做了半天善事等都未必是修行。
你们有没有观察过自己的心、自己的学佛、自己的所谓看上去比别人对生活的淡然,有没有感觉到自己高高在上呢?有没有感觉到你比别人高级很多呢?若有,那么你们所修的一切都已经错了,所做的努力肯定不会有太大的结果,这一点是可怕的。
其实恶并不可怕,因为当佛弟子知道是恶业的时候,大部分的佛弟子不会去做了。对于佛弟子来说,最可怕的是:堕落到自认为修行的善、慈悲、布施,这是最可怕的。可怕的不是善、布施及慈悲的本身,而是你没有秉持正见去行持这些。
我真的看到好多佛弟子对别人好而对家人就没有耐心、一点也不慈悲,不友善;这都是没有学明白。我们往往认为对别人好叫慈悲,对家人好那叫执著,好多时候我们是这样定义的,所以我们不敢对家人好,一但对家人好了,我们自己纠结“我是不是又执著了”。其实对家人好不能叫执著不执著,你在对家人好、慈悲的过程中应该去观察一下自己的心,当心安住于无我正见时再去做你所要做的一切,这就不可能有很大的执著。可是,我们往往是认为“对家人好一点就是很大的执著了”。我们看见一条鱼受苦的时候我们都能去放生,可是,对自己的家人却常常是漠视!
在原始佛教及藏传佛教讲,佛堂里不能穿鞋,可是从古到今,汉地有好多好多的大成就者,他们到佛殿里都穿着鞋;所以,这就有问题了,到底是穿鞋对还是不穿鞋对呢?
再例如磕大头,汉传的传统当中没有磕大头的习惯,南传佛教也没有磕大头的习惯,而藏传佛教有磕大头的习惯。磕大头本身是非常好的,可是我们如果认为要表达对上师的恭敬就只有磕大头最好,那么这就又错了。磕大头虽然在缘起上显现的功德有点不一样,但是并不是真的让你堕落在功德相当中。难道南传佛教的人磕头没有功德了吗?人家不成就阿罗汉了吗?汉传佛教的古大德也没有磕大头难道不成就了吗?所以,磕大头也好,磕小头也好都不是问题,你若落入到固有的执著当中就错了,可是,我们有的佛弟子对不磕大头而磕小头的同修道友都很轻蔑;有的时候为了表现要比别人好,要装着去磕大头。
人的心特别有意思。在2001年左右的时候,当我学会磕大头以后,看到谁磕小头都有点不舒服,认为他们那种磕法是不对的,特别的执著。总想告诉人家,你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其实这种行为特别颠倒。后来我在想,汉传佛教那么多的成就者他们没有这样磕头也一样成就啊!你什么时候看到六祖慧能大师磕大头了?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磕头是对呢?
如果结合观想和发心,当然磕大头和磕小头有一点区别;但究竟意义上如果在磕头的过程当中起了缘起相的差别,而迷于其中,那么你已经远离了佛法,你的磕头连佛法都不是。缘起上有差别,但这不是让你迷的理由,就好象我那时的心态:别人的磕小头就是不好!实际上这种想法是很错误的。你可以这样磕大头,但不要执著,不要落入到模式当中。
佛法的任何教义都是让你“无我”,你磕了半天的头,那个我越来越强烈,认为自己比别人对,你的磕头有用吗?
居士说:可是,最开始没有接触到“无我”的教义啊。
师曰:所以,你要接触正法!你要请你的善知识告诉你怎么做才是对的!以“无我”正见来摄持自己的身口意并不是要证悟了才能做到。有的时候我们会以:“我没接触过‘无我’的教义”这种说法为自己找理由。我们永远想为自己那自我的执著找一个合法的理由。如果你没有觉察到,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想去相应佛法之道。难道你不知道佛法的根本就是在讲“无我”吗?既然是无我,那么在供佛的时候你要不要无我,要不要去思考和相应无我理趣,磕头的时候你要不要相应无我呢?可是你们没有去做。你们去做善事的时候沾沾自喜,为什么?因为觉得自己的人生真不错,看我能行善积德,你不愿意考虑无我,就怕一但无我的话那我所做的善事,是不是就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了呢!
当然,不是说让你起初一下子就证悟佛法;但是佛法究竟的义趣必须要知道。在善知识没讲的时候自己要去总结,而不是盲目的进行。所以,过去禅宗有一句话说:解门一开,悟门就塞。并不是说不让善知识给你讲东西,而是因为我们很懒惰;若将善知识的讲解变成你懒惰的借口,那这个讲解就没有意义了。
佛法主要讲无我,所做一切若不离开无我,那就是修行!供佛、供水、供灯等等你不要离开无我理趣,你断恶向善不要离开无我,那就好办了。你们愿意这样做吗?不愿意的!若真的“无我”了那岂不会失去了修行的促进力了吗?因此我们就觉得必须要找到一个借口,或者说自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借口。比如说:我做了什么我会往生极乐世界、我做了什么我的人生会有意义、我怎么能度我无始劫以来的父母,我能怎么怎么样,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做得特别有兴趣,感觉自己活着很有目标。然而以如是而统摄的修行皆是增长自我的颠倒行,不是真正的修行佛法。
2015年在内蒙古过春节的时候,大年三十那天有好多居士去看圆证法师,院里好多女居士,大家看上去很端庄好象很守规矩。我那时就在想和他们说:“谁现在能脸不红的放一个很响亮的屁,我就给谁一个甘露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是我有精神病,我当时是在想:“其实我们连一个表相都不敢打破的时候,我们认为这个人在众人面前不放屁就是礼节,其实这也是一种颠倒。”若我们连个放屁都感觉很尴尬不自在,乃至于因不小心放了个响屁,都会让自己半天或一天都纠结而不自在。若你连一个屁的问题都不能自在面对,那么请问:你能看破吗?
居士说:师父那样做不是不礼貌吗?
师曰:礼貌不礼貌不是屁的问题,而是我们人心的问题。这就是一但你把他看成固有的东西,那么你就被其迷惑且束缚了。所以我们不是不遵守世间的道德,是我们知道遵守也仅仅是方便而已,他不是决定的。可是,如果你们认为我们作为佛弟子表现得温柔、贤惠、守礼那就是佛法的话,那么我会告诉你:你这样的想法错得离谱。佛法是要打破一切二元概念的,虽然我们不违世俗礼法,但却必须要从内心中打破对其固有的执著。
很多时候,我都认为作为佛弟子,你要确定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是一个世间学者、你是儒家学者,那你就可以执著固有的外相的东西;如果你确定自己是学佛的,那么所有的固有的执著全部都是要被佛法摧毁的。如果你所行持的戒定慧一旦变成了固有执著的时候,那么这种执著最终也是要被摧毁的对象。为什么说是最终摧毁呢?因为开始时是可以作为方便的,但最终要是不把他摧毁的话,那你修行菩提道仍然是成就不了的。
禅宗为什么后来提出“呵佛骂祖”的事情,就是当你固有的执著佛与祖师的时候,禅师们为了让你突破一切而行此种方便。当然,这并不是说让你现在就去行“呵佛骂祖”的行为,而是让你知道突破自心的各种束缚从哪作为契入点,你现在可能是做不到,但你要经常的串习。例如我们在遵守礼仪的时候,我们要知道,这个礼仪是个假相,在世俗谛中我会遵守,但自己所秉持的空性正见不以此而迷,如是见地不迷,最后才能于现实行为当中都能任运自在。
藏传佛教固然很殊胜,但汉传佛教也有很多殊胜的教法。因此在禅宗里体现呵佛骂祖的时候,就是让你舍离对固有模式的执著。
宗萨仁波切很有意思,他去拉斯维加斯赌博赢了好多钱,他把赢来的钱没有做善事,反而到酒馆请大家喝酒,把钱全花光了。在佛教菩萨戒里,请别人饮酒是沽酒重罪,比自己喝酒的罪都重。赌博也是违背佛教戒律的,但宗萨仁波切做了这些事。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触犯戒律呢?对于自心获得了任运自在证悟的人而言,这仅仅是游戏,所以并不会犯戒。如丹霞烧佛就是这样的例子。
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去赌博和饮酒呢?是告诉大家,你遵守不赌博的行为,是因为这是调整我们自己的一个方便而已。可是,当我们在概念上、见地上这些都打破不了的时候,我们更难去面对自己的心。
就如,在我们女众佛弟子里面有两种人,一种认为作为佛弟子不应该打扮,就应该和乞丐差不多;另一种是坚固的认为,佛弟子在社会上生存就应该打扮。这两种人的想法都错。那么,在家的女众佛弟子到底应不应该打扮自己呢?在宴会或隆重场合要不要画个淡妆呢?或者说在平时出去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做是对的?如果你能相应与无我之道的话,那么,无论怎么做都对;如果不相应无我之道,你认为打扮与不打扮都变成一种固有执著的时候,那么都错了!所以,好多人学佛以后把自己弄得象个乞丐婆,整个形象让世人看了以后都心中暗想:‘若学佛都要学成这样,那我绝对不学佛’;这种行为无疑在毁灭佛法。另一种人是在学佛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暴露,到处去让人产生欲望、邪念,这也错了。
我们在这种固有的概念下造了很多的业。当我们看到同修道友谁犯了戒,或者有一些毛病缺点的时候,我们心理面象扎了刺儿一样,很不舒服,就想发所谓的“慈悲”帮人家纠正过来,但实际上你所谓的帮助是你心理容不下这类事相。若你就此真的做观察,你会知道“这种见别人习气毛病而心中如扎刺儿一样欲行指责”并不是慈悲,就是你的心小容不下任何东西;当你认为佛弟子应该这样做,别人没这样做的时候你会义愤填膺,实际上你这样做已经是大错而特错了!
若你在这种心态下去指出及指责他人过错,即使是你真的帮了别人,这也不会是菩萨道的资粮;因为你已经被所谓的对与错迷惑了。从根本上已经远离了无我之道。所以,当遇到别人犯错的时候,我们应该看到自己是否已经耽著于对与错的概念当中了,在打破对与错概念基础之上再去生起慈悲,那就不一样了。
我曾经好多年中都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只要一讲法就批评别人、或批评别的寺庙;好象自己有多么正确。那么在批评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为弘扬佛法呢?不是的!有好多的负面情绪在里面的:第一,通过批评别人的时候来彰显自己的高尚;第二是通过批评别人感觉自己所行之道无比的正确,形成固有的执著;第三是通过批评别人让别人体会到我自己对佛法的珍惜和护持。但,事实上哪一点都没有真的为佛教而做。
我们在一个佛教团体里看到某位道友犯错的时候,我们想方设法用伪装了好多遍的理由到上师那儿去告状,或者在别的同修道友那儿说三道四,你们自己观察,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行为!所以,每时每刻去观察自己的心才是真正的修行。
有的时候,我们所谓的慈悲成为我们造业的借口。例如,当我们看到某位所谓“学佛”的道友家里面供大仙的时候,我们的心理非常的不满。这个不满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有的是不屑一顾,感觉自己比人家强百倍;然后又所谓的恨铁不成钢,言词凿凿的说:那个人不算是学佛的。其实人家怎么样与你无关,你应该观察自己在这些境相现前的时候有没有迷失。若没有迷失,同时又能生起善巧的智慧发心去帮助对方的时候,这才是菩提心。记住:菩提心一定是远离了“我”的概念的。
你们平时念念间所起的情绪有多少是与菩提心有关的?有吗?基本上是没有。
当我习惯用大手机的时候,看到别人用小手机心理就不舒服,你看这种固有的执著多可怕。所以,当你对某种概念有确定的时候,如果没有万分的小心,那么你所确定的东西就变成了你固有的执著了,这也就远离了佛法之道。从手机到所有的法门都是一样道理。
我今天所说这些听起来很浅显,实际上这是最无上的修法,也是佛法的真谛,因为佛法就是相应与无我之道的。可是,我们往往认为,师父讲佛法,应该是讲怎么打座、怎么念佛、怎么念咒、怎么磕头、怎么上香这些才是佛法啊。孰不知那些只是佛法的表相,而今天谈的是佛法的根本和灵魂所在。表相的东西谈了好多年了,而你们却越来越执著表相的东西,反而忽略了佛法的究竟义趣。
法会结前,又是一阵摇铃洒水摆弄金刚杵的,一整套仪式,搞得我们眼花缭乱。
但是,他举的例子,是如此的平实,如此接近我们的生活,让我们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内心。
最让人震撼的,莫过于他所说的那仁波切赌博的事,这不是犯戒吗?怎么可以这样呢?
虽然,我们从事实上,也知道历史上的一些类似的事情。比如一些禅宗祖师呵佛骂祖,或者把佛像当劈柴烧火,或者把经书污损丢掉,但那是历史。他所举的例子,是处于所谓末法时代的,现代修行人。
要说破戒,最早给我们启示的是鸠摩罗什大师,娶十个美女,在受到弟子们的责问时,当场丢下一钵钢针,示现了神通。并说,有人做到我这样的,也可以娶妻生子。
以前,我看到这段时,总认为,这是圣者的境界,是成就者的教育方法。听到他所说当代仁波切也这样做,简直有点不太相信了。
是他破了戒,给自己找理由呢?还是,他就是当代的圣者,已经得大成就了呢?
如果当代有这样的大成就者,那我们还处于末法时代吗?
当然,他所讲的,无外乎心外无法的意思。经书里讲:“法应尚舍,何况非法。”修法就是修心,一切对理解心的空性有帮助的教法,都是对的。一切让心更执着的方法,都为错。
但是,如果舍弃自我,那么,是谁在念佛,谁在修法呢?如果没有主体,那么客体也就无意义。无主体与客体的世界,是真空吗?
如果是真空,如何升起妙有呢?
一大堆的问题,搞得我与万师兄都无法展开讨论。陶渊明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真意,怕是语言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