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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冉醒过来的时候,室内是一片灰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她楞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此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安静的空间,回荡着猎猎的声响。
她侧转头,余光里瞥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杵在落地窗边,男人肩宽腰窄的,正被对着她望着窗外,模糊的轮廓,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脑袋凝滞了片刻。
昏迷之前听到的那道声音,还真的是他?
外面的天空正狂风大雨,乌压压的一片。
梁舒冉盯着他的背影,心头的一角,宛如细沙徐徐落下。
她很快就收回目光,掀开被子坐起身。
窗边的人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倏地转身,男人深邃的眉宇间是一片温漠。
梁舒冉有刹那的恍惚,定睛一瞧,如墨的眼底涂满了宠溺的柔光。
“醒了?”霍誉铭问她,转眼便来到了她床边,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待适应后再睁开,就瞧见霍誉铭正低垂着头看着她,“还会不会难受?”
低沉的嗓音,温存呵护。
梁舒冉从一出生开始,就不被任何人期待,把她送来这个世界上的父母,形同虚设,所以当唯一关怀她的外婆离开人世的时候,她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直到后来遇到靳祁森,他给她的疼爱,让在茫茫人海中漂浮的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有多久没有被人如此宠溺关怀。
那段五年长的婚姻里,不管自己生病难受还是操心女儿,梁舒冉都没有觉得有多煎熬,因为她疲倦得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深想。
那五年,当时真不觉得漫长。
可在这一瞬间,在霍誉铭的温柔里,她的鼻尖蓦然一酸。
回首发现,这五年真漫长啊,将近两千个日夜,占据了她目前人生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
见她沉默,霍誉铭大掌覆盖上她的额头,“很难受?”
梁舒冉垂着眼睫,敛去了眼底那抹异样,再抬眼,已然恢复平静。
“头有点晕。”
轻轻软软的嗓音,带着鼻音,微微沙哑。
“我叫医生过来帮你再检查一下。”
霍誉铭正要起身,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他回头,听见梁舒冉咕哝着:“不用了,你给我倒杯水,我口干。”
霍誉铭挑了挑眉,依言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小口小口喝完,接过杯子,又问:“还要?”
“不要了。”
“那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梁舒冉轻轻摇头,问他:“现在是几点?”
霍誉铭帮她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晚上七点。”
梁舒冉愕然,眉头轻蹙,“我睡了一天?”
此时,两人便靠得极近,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的气息,将消毒水的味道冲淡了许多,闻着十分舒服,梁舒冉不由自主地深深嗅了下。
霍誉铭深邃眸子泛起了浅浅的波澜,黑而亮,默了几秒,才掀着唇道,“正确的说,你昏迷了一天。”
“梁舒冉,我能理解你需要为工作尽职尽责,”他说,“但是在工作之前,你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
梁舒冉看着他沉下去的眉眼,心头一阵恻然,颤了颤眼睫,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的质问。
“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嗯?”
从很久以前开始,梁舒冉就能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揣摩到一些他的情绪,尤其是他不高兴的时候,她也不清楚她是到底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从一开始,他总喜欢找她茬,渐渐的,她就习惯了去观察他,揣测他的心思,久而久之,就摸出些许门路了。
譬如此时,他虽然仍旧维持着温柔的声线,但最后一个尾音,展现了他浓浓的不悦。
霍誉铭睨着她,继续发问:“你不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还是发烧也没有知觉?”
早上,他把可乐送去幼儿园之后,直接打电话去她公司,并没能如愿找到她,问了才得知她在印刷工厂那边忙通宵了。
他是特意绕去印刷工厂那边接她回家的,看见她在眼前晕倒的瞬间,心脏都蓦地一窒。
可恨又可气的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导致他没办法抱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简直就肝疼!
梁舒冉盯着他,看着他眉心泛起的皱褶,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笑了。
眸底似凝着一汪清泉,潋滟又娇媚横生,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很久以前,她生病,靳祁森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虽然笨手笨脚,但却也仔细地照顾她,那时候,她能感受到的,靳祁森有多宝贝她。
彼时,她心底是甜蜜的。
很多时候,梁舒冉都霍誉铭跟年少时期的靳祁森像极了,所以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的靳祁森。
但霍誉铭不是靳祁森,一直都不是。
就好像现在,即使她生病,他能温柔对待,也会阴着脸教训她。
正因为这点不同,靳祁森的影子,渐渐地淡化了,慢慢地被他取而代之。
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梁舒冉暂时不想去深究。
梁舒冉对着霍誉铭小心翼翼地轻声道,“霍老师,您老当真是把我当小学生呢?”
霍誉铭看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动不动的。
梁舒冉眨了眨眼,软着嗓音哝哝道,“霍老师,我饿了,我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都没有……”
梁舒冉倏然收住了话,眼睁睁地看着霍誉铭。
别的女人撒娇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着点儿做作的嗲,但是梁舒冉不会,她连撒娇都是不经意的,并且会带着一股自然的娇柔,挠到你心里面,不轻不重的,让你心痒难耐,又不给你痛快。
而每每这种时候,不是她是心虚,就是她有想要达到的目的。
一点儿也不单纯。
霍誉铭凝着她的脸,哂然一笑,“都没有什么?怎么不说了?嗯?”
梁舒冉觉得,若要说霍誉铭这个男人有哪里不好,大概,一方面是隐藏得太深,另一方面就是现在这样,明知故问。
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属于人模人样的高贵品种,套路多得你躲都躲不过。
这一点,也是她最讨厌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男人粗糙的手指贴上她的下巴,低头逼近她的脸,鼻尖碰着她,唇停留在一张纸的距离上,他的眼睛深得像一个漩涡,吸着她不停地往下沉。
梁舒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想要退离,却被他扣住了后脑勺。
下一刻,唇上一疼,她轻哼着皱眉。
然后耳边,响起男人沉沉的声音。
“你食言了,那该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