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侠盗(16)

形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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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室。

    审讯已经持续了一阵子,闫思弦越来越心浮气躁。

    他“啪”地一声将两只证物袋按在了桌上。其中一只里面装着几张剪裁工整的盗窃留言,其幽默的文风和TG家里留下的如出一辙,另一只证物袋里则装着一部手机。

    “不知道?”闫思弦以手撑桌,俯身盯着坐在对面的姜梓雅道:“东西是从你家搜出来的——留言纸条,还有这部手机,就是这个号码给周凯打电话,让他去袭警,你不知道?”

    “有人陷害我。”姜梓雅摊手,“再说了,周凯自己就能证明,他接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在饭桌上,根本没机会给他打电话。

    大哥,麻烦你想想,要真是我,当面跟周凯说不就行了,何必打电话让你们查?”

    “当面说有当面说的麻烦,要是周凯把你供出来呢?”闫思弦一拍桌子,“该考虑什么样的线索,不用你告诉我!”

    姜梓雅耸肩道:“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被拷住的手缩了一下,似是想掏口袋,拿手机玩,发现并不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便沮丧地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斜眼看着闫思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闫思弦有些费解:这真的是纪山枝描述中那个将男人玩弄于鼓掌的女人?这真的是能获得纪山枝喜爱的女人?

    他怀疑是不是抓错人了,直到耳麦里传来冯笑香的声音。

    “闫队,我查到姜梓雅名下有个保险柜,刚去银行查验,发现一件被盗文物。”

    闫思弦坐下,收敛了心烦气躁,“呵呵,有意思了。”

    他翘起二郎腿,双臂交叠放在胸前。

    “纪山枝死咬你,而你硬说被他陷害了。

    他为什么陷害你?我说得再明白点,你以前干过什么事儿,让他不惜设这么一个局来陷害你?”

    “我哪儿知……”

    闫思弦直接打断了姜梓雅,“跟恶性伤害案件相比,盗窃这种事的量刑实在是很轻了,三年起刑,即便像你这样盗窃文物证据确凿,也不过是无期。

    他陷害你,好吧,我信。

    我信有个屁用。

    证据就摆在那儿……而且我认为,只要继续查下去,能给你定罪的证据会越来越多,最后会不会查出杀人之类能判死刑的事儿来?”

    闫思弦打了个指响,“还真不好说,我差点忘了,纪山枝的描述中,当年他的前女友可是杀过人的……啧啧,你最好祈祷一向只偷窃不害人的纪山枝这次还能坚持原则。”

    在听到“无期”二字时,姜梓雅就抬起了头,而听到“杀人”,她整个人都坐直了。

    可她依旧不说话,言多必失的道理她很清楚,思绪乱了,闭嘴总不会错。

    “你以为我们很想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闫思弦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说实话,我挺喜欢纪山枝那家伙的,至少他无害,只要他做聪明人,别再犯法,我不介意让他继续偏居一隅采菊东篱。”

    “至于你……”闫思弦上下打量着姜梓雅,“就这点本事?我可是相当失望……恐怕这回你的运气彻底用完了。”

    说完,闫思弦便起身出了审讯室。

    姜梓雅并未叫住他,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吴端就在审讯室外,见到他,闫思弦挑了下眉,问道:“吴队有何指教?”

    吴端笑道:“你出门没吃药?”

    “嗯?”

    “我的意思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谦虚的闫思弦。我都想扯条栅栏把你围起来收费参观了。”

    “那你可要发财了,恭喜恭喜。”

    吴端斜眼看他,“一夜八万是吧?”

    恭喜吴队,喜提抢答技能。

    闫思弦笑得格外爽朗,“呦,吴队这么清楚我身价啊,要不要……”

    “不要!”吴端立马打断了他,并一转话题道:“不过,我倒真发现了一个……也不能叫说是缺点吧……噗哈哈哈……”

    吴端自己先乐了,让闫思弦摸不着头脑。

    闫思弦也不着急,只提醒了一句:“小心岔气。”

    吴端止住了笑,“我发现嘿……你审女犯人的时候怎么那么喜欢凹造型……噗哈哈……还拍桌子……哈哈哈……恨不得往脸上贴张’我是霸道总裁’的纸条……”

    闫思弦摸着自己的下巴,“有吗?”

    “嗯。”吴端已笑得说不出话。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闫思弦痛心疾首地感慨道:“以前那个正直的吴队关注我的审讯技巧,督促我进步,现在只关注我的颜……哎……”

    “滚!”

    “噗哈哈哈……”

    看着吴端自己挖坑自己跳,闫思弦十分欢乐。

    吴端败下一阵,便言归正传道,“说正事儿,姜梓雅审得不上不下,你还乐得出来?”

    “这有什么,”闫思弦拍拍胸脯,意思是他心里有数,“她要真是纪山枝所说的人物,审到这种程度就让她撂,想得也太美了。”

    “那……接下来?”

    吴端心里显然已有了答案,但他想先听听闫思弦的。

    “纪山枝和他前女友这个绳结,绳子两头都在咱们手里了,解开只是时间问题。先晾着他们。别忘了,还有一桩命案咱们毫无头绪。”

    “纪山枝的母亲。”

    “是啊,究竟谁对老人家下了手?凶手是否也跟纪山枝或者姜梓雅有关系?对了……”闫思弦挑了下眉,“姜梓雅说纪山枝陷害她,你怎么看?”

    显然,审讯过程中吴端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认真道:“太简单了点,偏偏就是姜梓雅,偏偏被纪山枝一眼认出来。

    你带人去她家,随便一搜,就有了那些证据。如果盗窃和打电话的真是她,她会留下证据?”

    “所以,你也认为她是被陷害的。”闫思弦说出了结论。

    吴端点了下头,“如果她真是纪山枝的前女友,纪山枝的确有充分的理由报复陷害她。”

    “相爱相杀什么的……真是麻烦……”闫思弦低声抱怨了一句,又道:“你没意见得话,那俩人就先送看守所了。”

    “嗯。”

    闫思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平安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下班了。”

    “可是……”

    “纪山枝母亲的案子,案发时间在一个月前,又没有监控可查,得铺大量人力进行外围走访,还要重新梳理细节,不是加个班就能搞定的,加班没意义。”闫思弦伸手搂住吴端肩膀,将他往电梯方向带:“再说了,今晚上我约了人。”

    “谁?”

    “首富家宴。”

    “首……不会就是那个……那个姓马的首富吧?”吴端诧异得说话都结巴了。

    “还有第二个首富?”

    吴端:贫穷!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

    在吴端转过弯来之前,闫思弦又道:“当然,你也有事儿……”

    “干嘛?”

    闫思弦道:“相亲。”

    “哈?”吴端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上下打量闫思弦,“你什么时候进军红娘产业了?”

    闫思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个……是你妈……为了方便沟通你的病情,你住院的时候,我加了阿姨的微信,这不是……阿姨比较热心嘛,最近老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然后……我就说了一下我的年纪,她就不介绍了……可能……可能觉得还是你比较需要吧。

    阿姨最近一直让我劝你,去见见她安排的相亲对象……那什么,别瞪眼啊你,我都推了好几回了,再推真没法跟老人家交代了……”

    “行吧,”吴端一脸生无可恋地拍了拍闫思弦的肩膀,“真是……难为你了。”

    “没事没事,”闫思弦连连摆手,“那什么,餐厅我帮你订好了,回家换身衣服,你是自己开车去,还是我给你派个司机?”

    “我自己来。”

    两人回家,迅速换衣服洗头发,折腾一番后,一边互相吐槽衣冠禽兽,一边一起出了门。

    按照约定,吴端先去女孩的公司把人接上,接着两人一起吃饭。

    女孩是单位部门的小领导,化着淡妆,踩着细高跟鞋,举止得体。

    看到吴端开着一辆豪车,她愣了一下,并未多言,到了位于墨城地标建筑顶层的豪华餐厅,她又愣了一下。

    一顿饭下来,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感觉很是来电。

    吴端坦言自己工作巨忙,姑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敢跟产品狗比加班?”

    说完,她自顾自地先乐了,“不过,我们倒真可以比一比。”

    “不仅忙,我还要经常跟命案打交道,就是……死人什么的。”吴端喜欢把对方可能无法接受的事说在前头。

    “我知道,刑警嘛。”姑娘点头,“你工作上那些事,不用跟我强调,我能接受那些才会答应来见你,我倒是有一个其它的问题。”

    “你说。”吴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什么把吃饭订在这里?这儿也太贵了点。”

    “我其实不太清楚,朋友帮着订的。”

    “那你的车呢?我虽然不懂车,但那个牌子还是认识的……”

    “那个啊,也是从朋友那儿借的。”

    “为什么?”姑娘义正言辞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拜金的女人,就搞了这么一套所谓的排场?”

    “不是,你误会了……”

    吴端的手机发出转账提醒音。

    姑娘继续道:“这顿饭太贵了,让你请我不踏实,还是AA吧,你看一下钱数,要是不够,你告诉我,回头我再转你……”

    说话时姑娘已经在穿外套,穿好,她便拎着包起了身。

    “说实话,我觉得你人不错,随和,幽默,但是很抱歉,虚荣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你放心,我会跟介绍人说是我的问题。”

    吴端已经很久没这么窘迫过了,他面红耳赤,语无伦次,解释毫无说服力,反而好像是要把责任往朋友身上推,收获了姑娘鄙视的眼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要面临这样的场面。

    相邻几桌看出吴端这桌出了状况,大家虽不说话,却皆是侧目,更令吴端浑身不自在。

    什么事儿啊这是。

    吴端气呼呼地起身,准备离开,并决定要把今天的遭遇烂在肚子里,他可不想被姓闫的嘲讽。

    刚到电梯门口,手机却响了,闫思弦打来的。

    吴端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吴队,相亲还顺利吗?”

    “人刚走。”

    吴端努力克制羞愤的情绪,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平无奇。

    “啊?不应该啊,就凭爸爸给你包装……”

    哪壶不开提哪壶,吴端都开始怀疑,闫思弦是不是故意的。

    他气极,打断道:“你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有有有,有事!听我说啊吴队,”闫思弦加快了语速,“你别坐电梯了,走楼梯上来。”

    “上?……哪儿?”

    “顶层天台,快点,还差5分钟。”

    好奇很快占据了上风,吴端略一迟疑,走向了楼梯通道。

    百米高空,风很大,不过,闫思弦几乎是贴着楼梯门口站着,将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擦,你吓我一跳。”吴端后退了一步。

    “这边来,这边背风。”闫思弦招呼道。

    两人站在电梯配电箱背风的一面,风果然小了很多。

    “你不是去什么首富家宴了吗?”吴端问道。

    “我这种小虾米,溜走一两只,首富也不会在意,”闫思弦指着贯穿墨城的九曲河道:“快了快了,看好了啊。”

    他话音刚落,九曲河畔就升起了一整片烟花。

    白的,红的,紫的,金的,圆形的,心形的,似瀑布的,像流星的……火树银花,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两人所在的建筑本就在河畔,距离燃放烟花的地点极近,加上位置高,目力所及之处全是各种发着光的色彩,犹如置身梦幻之中。

    吴端从未看过这样的烟花,一时间竟有些呆了。

    闫思弦惋惜道:“……帮你选这个餐厅,原本是想趁这个氛围推你一把,今儿可是圣诞节,可惜……那什么,吴队,再接再厉哈,还有下次……”

    吴端心中感慨万千,最后汇成了一句话:“大范围燃放烟花,审批手续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