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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淑兰不为所动。
闫思弦便又骂道:“我家也是你害的!”
龙淑兰只是欣慰地看着闫思弦,似乎她自导自演的剧目终于在大银幕上亮相了。
她很满意,任谁都能看出她很满意。
得意虽已掩饰不住,她却还是将嘴巴管得很严,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可就在龙淑兰一门心思欣赏好戏时,剧情走向突然变了。
原本挣扎着还想去揪她的闫思弦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主动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使得三名制住他的女警小心翼翼地放手。
貂芳仍旧挡在他和龙淑兰之间,眯眼看着他,“闹够了吗?”
“抱歉,我的错。”闫思弦态度诚恳,“我不动她了。”
貂芳却并未让开。
好在,闫思弦通过貂芳的头顶还是可以看到龙淑兰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拽乱的衣服,好整以暇地继续对龙淑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闫氏?太天真了。你想过没,为什么你们递上来的举报材料一直没动静?”
龙淑兰皱了一下眉头,显然,闫思弦的应答在她的预料之外。
闫思弦继续道:“对闫氏来说,无非损失点钱的事儿。呵呵,闫氏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把我们家老头儿气出个脑溢血,我还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接管闫氏。”
“什……什么?”龙淑兰喃喃道。
闫思弦不介意重复一遍。
“我说,我要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见龙淑兰慌了,闫思弦又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说法:“还有啊,你和你的疯子团伙,无论最终是枪毙还是坐牢,出于安抚民心的考虑,你们都会被抹去。不会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而北极星,外媒已经在揭露这个组织了,人们在知道他们残暴罪行的同时,也会知道他们在精神疾病研究领域做出的突破性贡献。
反正那些专家学者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很快还会长出来一茬。流水的专家,铁打的金主,只要闫氏不倒,我随时可以再扶植一个北极星,当然,这次是完全合法的研究。”
“你骗人!”
龙淑兰的情绪就像坐了过山车。刚刚还在得意的制高点,此刻已经跌入谷底。
现在,换闫思弦戏谑玩味地看着她了。
“小偷!你们这群小偷!”龙淑兰睚眦欲裂,“都是我的功劳!我的!……凭什么?有专家的名头就可以抢我的功劳?!
办法是我想的!人是我治好的!……上百个人,都是我治好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啊!”
“认命吧。”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铺垫是在埋炸药布引线,“认命”二字就是那点燃引线的邪火。
龙淑兰最不信的就是命,她的女儿被亚圣书院折磨成了疯子,她坚持让女儿站出来作证,失败了,即便委身精神病院那样的地方,她还能组织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疯子团伙,亲手为女儿报了仇。
不仅为楚梅一人报仇,借助疯子团伙达成了复仇目的,多达数百人。
如果不是犯了法,她的人生绝对是标准的“逆袭”,说她是“白手起家的成功创业人士”也不为过。而且,不难看出,龙淑兰对这一切很是引以为傲。
所以,剥夺她引以为傲的功绩,便可以激怒她。
让她认命,这种赤裸裸的羞辱,又是火上浇油。
龙淑兰瞬间炸了。
龙淑兰突然喊道:“所有报过仇的疯子!他们会记得我!我才是亚圣!”
审讯室里,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限,大家都明白,龙淑兰就要说到重点了。
闫思弦并不回头,只“呵呵”笑了一声,满是轻蔑。
“报仇是我发明的!那些人的病,都是因为报仇才治好的!他们能证明!他们会记得我!……”
还不够,即便那些精神病人真的记得龙淑兰,感激她,他们的证言也无法得到采信。
几名刑警紧张地沉默着,龙淑兰继续絮絮叨叨:
“世界上根本没有精神病!只有心病!是我发现的!
他们根本治不好他们……杀!杀了就好了!是我治好了他们的心病!我训练他们,安排他们相互报仇。
我才是专家!无冕之王!那些强盗!小偷……”
闫思弦和三名女警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身,看向龙淑兰。
“所以,你承认是你训练和安排精神病人杀人。”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复述。
龙淑兰失控的情绪突然刹车,可已经晚了。
她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那股癫狂尚在定格,前一秒还在嚷嚷的嘴巴大张着,可是眼神已经有了变化——眼神中充满了说漏嘴之后的尴尬和恐惧。
“虽然咱们国家重证据,轻证言,不过有胜于无,可以围绕她的证言展开证据搜集了。”
闫思弦已经连一句话都不屑于跟龙淑兰说了。他能感觉到,龙淑兰此刻瘫在椅子上,六神无主,也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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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武警总医院,吴端的各项指标已经稳定下来,这天早晨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时候,闫思弦特意赶来。
闫思弦和家属一起,帮着护士推病床。
吴端精神头不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闫思弦知道他是想问案子,但现在人多,不好说话,便冲吴端眨眨眼,示意他有进展,等会儿说,吴端理解了他的意思,露出一个笑容。
吴端的脸色依然苍白,嘴唇干裂,好在医生已经允许他少量喝水。
将人推进单间病房,又是一番仔细检查,确定人和仪器都没问题,医生又向家属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当医生说道“可以吃少量流食”,闫思弦注意到,吴端双眼冒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想来这几天嘴巴淡坏了。
他忍不住抽了一张床头柜上的抽纸,作势去擦吴端的嘴角,收获吴端的白眼一记。
吴端的父母也在,靳花花见儿子日益康复,心情好了不少。吴道远脸色则比较沉重,跟着主治医生出了门,看样子是去了解儿子的最新情况了。
对吴端的情况,闫思弦还是相当清楚的,简单来说,就是多器官损伤。
子弹穿过了吴端的肝脏,伤及肝部动脉。两人在岛上时,闫思弦伸手捏住的便是肝脏动脉的出血点。
同时受伤的还有胃部,胃部受伤导致胃酸漏出,又灼伤了脾脏及部分肠道。
重伤的吴端在被接上船后,只是简单处理伤势,进行了止血,便被军舰上的直升机送往了医院。
医生自然都是最好的。
闫思弦用军舰上的通讯设备与地面取得联络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夫,一位在国内享誉盛名,无数次从死神手上抢回人命的外科医生,硬是被他用私人飞机,从海南的医学峰会接到了墨城。
这位医生果然不负重望,在另外两名亦是从不同地方接来的医生的配合下,硬是保住了吴端的肝脏、脾脏,又对胃部进行了修补。
也就是说,吴端现在虽然很虚弱,但仔细将养,还是有可能完全恢复健康的。
“有可能”的意思是,他的一些器官依然有出现局部坏死或者脓肿等并发症的可能,一旦出现这样的并发症,便要做出切除器官的选择,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残性损伤。
闫思弦当然希望吴端完完整整地恢复健康,所以他格外关注吴端的伤情,纵然手术已经很成功了,他还是想着法儿地寻找康复方面的专家,以及有利于器官恢复的药品。
当然,这些努力并未让吴端的父母知道,一来是怕他们担心,二来闫思弦心中有愧,并不想以此邀功,博得他们的原谅。
吴道远回病房时,脸上凝重的神色舒缓了些,想来是从医生那得到了“恢复得很好”“将来很可能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之类的好消息。
吴端跟父母说了会儿话,表示要喝母亲炖的汤,他是真馋了,也想借此理由支开老两口,老两口也不计较,立马起身,回家去给儿子煲汤。
老两口刚走,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支队便来人探望了。
他们太忙了,又担心打扰吴端休息,来了,放下水果鲜花及一箱牛奶,说了没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吴端出了ICU的消息传得很快,探望的人接踵而来。吴端心善,总觉得不好拂了人家来探病的心意,不肯装睡谢客。
闫思弦就比他紧张多了,虽说大家都很自觉,来了也并不长待,可无论谁在距离病床较近的椅子上坐一坐,闫思弦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吴端被人碰着了。活脱脱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一波探病的人离开后,闫思弦干脆搬开了吴端床边的椅子,谁也别想坐,都离吴端远点。
送走第三波探病的人,闫思弦觉得不能忍了,干脆跟护士站的几位建立了攻守同盟,让小护士再见到来打听吴端病房号的,一律拦住,就说病人在休息,不能见客。
小护士门这几天没少受闫思弦关照,各种高档水果、零食换着花样地给她们送,还一人送了一套贼贵的口红。拿人手软,她们自然愿意为闫思弦办事。
如此一来,吴端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
他立即道:“怎么样?”
闫思弦先给他喝了小半杯温水,才道:“运气还算不错,从龙淑兰那儿拿到一份口供,算是她认罪吧。
虽然咱们国家重证据,轻证言,在审判中口供的作用有限,尤其……”闫思弦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看了吴端一眼,“尤其,这证言的获得有诈供嫌疑……”
吴端有些无奈道:“嗯,想到了。”
“但是咱们总算是知道龙淑兰才是主谋,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再想去挖证据,总要相对容易些吧。”
吴端问道:“那楚梅呢?她的死查出什么了吗?”
闫思弦摇头,“没有,一切都特别的……像自杀。”
“你开始考虑自杀的可能性了吗?”
“不得不考虑,总要先把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揪出来,那男人一定知道什么。”
吴端有些出神,愣了片刻,叹道:“我没想到,当初从亚圣书院救出来的人,竟然走上了这样的岔路,你说这是命运吗?”
她们,自然是指张雅兰和楚梅。闫思弦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吴端又道:“要是没有那种地方,多好啊。”
要是没有那种地方,她们就能像任何平凡的姑娘一样,读个二流或者三流大学,找个撑不到也饿不死的工作,攒上几个月工资,给自己买个名牌包,又或者,嫁给闫思弦这样的土豪,从此改变命运……
无论怎样,都不会比没了命更差的结果吧。
尤其张雅兰,她遭遇了那样的不幸,所表现出的,全是求生的顽强。
为了活下去,可以活得像条狗。
纵然如此,有机会见到闫思弦,她也选择为对方通风报信,希望对方能远离是非。
这样人,怎么讨厌得起来?
闫思弦对她的种种偏袒回护,与其说是念旧情,倒不如说是重新产生的仰慕敬佩。
任谁也不忍心再让张雅兰受苦了吧?
吴端有些累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来飘去。
闫思弦的话,将他的思绪又扯了回来。
闫思弦道:“折腾这一上午,又是检查又是挪病房的,累坏了吧,你先睡会儿,醒了我再跟你说。”
吴端却像个生怕大人趁他睡着将糖果藏起来的小孩。
“不不不,现在就说,你那么忙……”
“我不忙了,停职文件已经下来了,也巧,刚审完龙淑兰,文件就下来了……我预感还挺准,也算是……停职之前帮他们指个方向吧。”
吴端却反过来安慰他道:“好事好事,你也该放个假好好休息了……正好我无聊,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说话。
他们不行,我问他们案子,一个个嘴巴严着呢。”
这就让闫思弦十分开心了,“他们不行”,那言下之意就是他闫思弦行呗。
嗯,很好,闫少爷表示心花怒放。
果然赞美是第一生产力,还休息个什么,闫思弦瞬间满血复活。
他又开始伸手帮吴端捏脖子,并附送一个嘴巴咧到了耳根子上的笑容,“得嘞,以后天天跟你这儿接受劳动改造,争取早日考个推拿八级证书,上旁边盲人按摩打工去。”
吴端被他按得眯起了眼睛,又问道:“北极星怎么处理的?”
“上交国家呗,”闫思弦道:“那么大的案子,又牵涉多国联合侦办,别说咱们墨城市局了,省厅也hold不住啊。
案宗和相关嫌疑人已经分批转移到帝都了,国家部委成立了专案组,从咱们省厅抽调了一批人,又调了一批帝都刑警……对了,你那个女同学,张明辉,也在专案组里。
总之,北极星的案子已经跟咱们没关系了。”
“没关系?你少糊弄我。”吴端露出一个“我已经看穿你了”的眼神。
闫思弦被他看得肝儿颤了一下。
“我问你,在岛上的时候,你跟他们签的文书,究竟是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参与到他们的净化仪式里?……
你可是答应过,知无不言,要是说话不算数……”
“算数,看来今天要是不给你答案,你是睡不踏实了。”
闫思弦拉来一张椅子,在吴端病床边坐下,拿出一副老专家答疑解惑专场的架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