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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时胡志明醒着,一定能感觉出两道X射线一般的目光。
可惜他奄奄一息,大半条命已经被阎王勾走了,实在顾不得一旁观摩的人。
愣了三秒钟,吴端掏出手机来,打给李八月,仓促地表达了歉意,并说明两人可能没法去探望了。闫思弦表明了自己市局刑警的身份,并询问随救护车一同赶来的一名民警。
“这人什么情况?”
那民警十分年轻,看起来警校刚刚毕业不久,应该还没习惯血腥的场面,脸色不太好。看到市局的前辈,又多了几分紧张。
“那个……被一个疯子当街捅了,女疯子……”
“在哪儿出的事儿?”
“京北路幸福巷,就巷子口儿,对了,行凶的疯子当场就被抓住了。”
吴端挂了李八月这边的电话,对那小民警道:“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京北路派出所?归大湾分局管是吧?”
说着,他又拨出了电话。
“喂?郑队……没错是我,有个故意伤害的案子……伤者刚送到医院抢救,应该还没报到你那儿……是这样,受害人跟我之前负责的一个案子有牵连……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你看能不能把案子转市局,我来负责……行,那你给打个招呼,我一会儿让人去京北路派出所提人。”
两人忙着了解情况时,医护人员来去如风地抢救着胡志明。
检查,止血,不多时他身上就插满了管子,又注射了些肾上腺素类的药物,还上了心脏起搏器。
这期间,闫思弦和吴端一直在旁看着。
闫思弦低声道:“他出狱后,我去过他家附近,远远看过几眼。”
“你没跟他说话?”
“没。”
“为什么?”
“没证据,跟他说什么?难道指望光靠嘴炮就让他承认曾经没承认的罪行?我学艺不精,没这本事。”
也对,吴端点点头道:“当年亚圣书院的领导、教官、老师,共9人被抓,并判了刑,胡志明是其中一个。
被判的9个人,我去监狱找过他们,想问问当年的事儿,可惜这群人嘴巴太严,什么也问不出来,我去过几次之后,他们干脆用沉默对付我,不跟我说话,我只能……”
吴端突然打住了话头,他看到胡志明的眼睛睁开了。
不仅睁了眼,眼珠还向两人所在的方向微微转了一下。
也正因此,吴端隐约看到,胡志明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大。
情况不好啊!
闫思弦从吴端脸上发现了这层意思,也回过头去看胡志明。
就在这时,连接在胡志明身上的几台仪器同时叫了起来,电脑屏幕上,心电图由一条有波动的线变得平直。
又是一轮药物注射加心脏起搏,心电图始终没动静。
负责抢救的医生停手,拿手电照了照胡志明的眼睛。
“抢救无效,病人已经死亡。”医生宣布道。
胡志明出了太多血,他的衣服一角耷拉在病床边缘,有血自衣角向地上滴,啪嗒啪嗒——
很快地上就积了一小滩深红。
医生已见惯了生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吴端和闫思弦本该和他一样,可此时,两人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见了鬼一般。
一个人倒霉,当街被一个疯子捅死,这大概能上社会新闻,但也算不上有多猎奇。
令两人感到不安的是另一件事——他们同时想到,就在两年前,一个名为李建业的男人,刚刚出狱一个多月,就在自家附近的菜市场被一个疯子当街捅了数刀,抢救无效死亡。
如出一辙的死法。
对了,认识李建业的人,都喜欢叫他“李校长”。
因为他曾在一所名为亚圣书院的戒网学校担任校长一职。
当初李建业的死,吴端第一时间获知,也是像如今一般,将案子调到了市局。
吴端曾有过一个设想:会不会是当年亚圣书院的受害者打击报复?甚至,他还怀疑过,会不会是闫思弦策划了这次袭击?
毕竟,那个少年小小年纪就敢羊入虎口,等他长大些,不知会有多无法无天。
有闫思弦这样一个假想敌,吴端查得十分仔细。他请来了墨城多名精神科专家,对伤人者进行了十分专业和严格的精神鉴定。
可是查来查去,事情就如表面看起来一样简单,疯子就是个普通疯子,刚从精神病院出院不久,因为家人看护的疏漏,在大街上落了单,发起病来,抄起西瓜摊上的一把长水果刀,突然就把人给捅了。
整件案子归根结底只能说李建业倒霉。
从闫思弦的神情中,吴端看出,他也深入了解过李建业的死。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亚圣书院那批人的动向,没什么能瞒过他的。
如今,胡志明也死在了疯子手中,仅仅是巧合吗?
两人赶回市局,吴端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案宗。
“厚的是当年亚圣书院案件的所有调查记录,还有对相关涉案人员的审讯记录。
薄的是李建业死亡案的案宗。”
他将两个档案袋递向闫思弦,“需要得话你可以看看。”
“不用了,”闫思弦摆手拒绝,“我都看过。”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那里面的内容都记在脑子里了。
果然,这小子翻过吴端的东西。
不过此时吴端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一些,不仅没计较,吴端还扔给闫思弦一个警官证。
“嫖娼的事儿没完,要不是胡志明的案子,警官证不会还你。”吴端绷着脸低声道。
“知道。”闫思弦不做辩解,见好就收。
袭击胡志明的凶手很快被带回了市局,将她接回来的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市局什么时候开始管这种简单粗暴的案件了?但看到队长吴端少有的面色凝重,刑警们没敢多问。
被带回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披肩长发,头发花白,且脏成了一缕一缕,白衬衣几乎成了黑色,她所过之处都会留下一股异味。
看起来,她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流浪的乞丐。
女人满身满脸满手的血——是胡志明的血。鲜红的血衬得她皮肤很白,那是一种特殊的白,只有长期处于病态的人才会有的灰白色。
好在,她虽精神有问题,却还算安静,不叫不闹,只是低声叨念着什么,还时不时嘿嘿嘿地笑。
“找到家属了吗?”吴端问将女人带回来的刑警道。
“没,问她名字也不说,询问案发时的围观群众,附近居民都不认识她,说没在那片儿见过她。”
审讯室门口,闫思弦问吴端道:“喂,你以前审过疯子,应该有经验吧?”
“不是吧,你一个心理学博士,怕这个?”
闫思弦盯着审讯室里的女人,大方承认道:“嗯,心里没底。”
吴端转向他,“需要我教你一招吗?”
“你说。”
“心里再没底,嘴上也不能承认,默念老子天下第一,就跟我现在一样。”
“好吧,你的经验还真是……呵呵,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