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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七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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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离开正堂不久后,就见迎面走来一常服男子, 三十上下,气度斐然。展昭立刻带着赵寒烟让路, 行礼唤了一声“晏大人”。

    原来这就是晏殊。

    赵寒烟本欲仔细打量一番, 奈何人一闪而过, 她来不及多看。

    赵寒烟上小学的时候, 就提前处在中二期, 很愿意多愁善感, 觉得这世界没人懂她。晏殊是她最古早喜欢的词人, 当时觉得他词里面的离恨仇怨特别应她当时的情绪,所以超喜欢他。后来赵寒烟再查晏殊本人的资料,发现人家自小是神童, 长大成了名相,不光词厉害,其它经历也非常厉害,崇拜感二度增强, 所以曾一度将他当奉为自己的偶像。

    虽说后来长大了, ‘偶像’一词离她远去, 但毕竟晏殊是她崇拜过的人, 所以见到本人时难免还会有点小激动。

    展昭发现赵寒烟的异样, 侧首笑问她怎么了。

    “嗯?”赵寒烟不明所以地反问。

    展昭:“有点脸红。”

    “可能刚刚见大人的时候有点紧张。”赵寒烟用双手搓搓脸, 转头躲过展昭的注视。古代人是不会理解知道粉丝见到爱豆时会有多么的疯狂,像她这样脸红的算什么,没扑上去啃一口就不错了。再说她对晏殊只是处于‘才气’的崇拜,多理智。

    “快点走吧,还有案子等着我们。”赵寒烟转移话题道。

    展昭立刻正色应承一声,又心细地问一句赵寒烟会不会骑马,若不会的话他倒是可以带他一程,反正都是男人不忌讳什么,尽快到达案发现场就是。

    赵寒烟立刻道:“我会。”

    音量比平常高了一点。

    展昭当然察觉到了异常,看了一眼赵寒烟,料想她该是因为第一次以捕快的身份去案发现场还在紧张,遂安慰她不必担心。

    “平常应对就是,若上次案子那般表现就成,不必太过逼迫自己。”

    赵寒烟正检讨自己表现得不够稳定,险些露出破绽。听到展昭的话后,松口气地点点头,随后就跟他一起同骑马,带着赵虎等人前往状元楼。

    状元楼是东京地界数一数二的酒楼客栈,其所产的剑南春、竹叶青等十几种酒都颇为有名,其中一样听说还被极可能选为了贡酒,总归这状元楼是一些达官贵人和文人骚客们时常光顾流连之所,非常高级。状元楼共有两栋,相邻而建,一栋为酒楼,一栋为客栈。在酒楼内喝酒最低要三两银子一桌,在客栈内住宿则最低要五两银子。而天字号房在状元楼客栈是等级最好的房间,住一晚要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十年的花费了。

    这次状元楼天字三号房的死者,应该是有些身份了。

    从报案之后,状元楼的刘掌柜已经命店小二在外守住案发现场,大堂之内也概不接客。刘掌柜则在客栈外翘首等候。

    一见展护卫等人来了,刘掌柜赶紧过来相迎,简单说明了情况,请他们入内。

    “这位客官是昨天办的入住,怎么称呼却没告知,他只带了一名随从脾气还很横,而今人却不知去向。昨夜他入住后,就叫了两名万春楼的姑娘过来陪酒,大概不到子时的时候两位姑娘走了,叫店小二给他上茶,那时人还活的好好的。这之后就关门歇着了,直到今天早上,店小二瞧着日上三竿人还没起,就想敲门问还用不用早饭,不想门一推就开了,就看到他……他挂在了梁上头。”

    刘掌柜边说边带着展昭等人到了天字三号房的门口。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刘掌柜刚好到门口,抬首看见了尸体,所以才吓得磕巴了一下。

    尸体悬挂在梁上,刚好正对门口的方向,赤身裸体,身上有多处很明显的条形红淤痕,有的地方还破皮出血了,一瞧就知是被鞭子抽打所致。

    赵寒烟还注意到尸体的下半身某个关键的地方也有被抽打痕迹,看它周边皮肤红印的数量,应该不会少于七八次。和这个地方比起来,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算打得“稀疏”了。

    有这样一具扎眼的尸体挂在梁上,也难怪长了一张迎八方来客巧嘴的刘掌柜,看了之后会磕巴。

    “多谢掌柜。”展昭礼貌致谢,转即交代赵虎再去问下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店小二,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再命王朝马汉把尸体放下来,特意嘱咐他二人注意,不要动绳扣,要用剪刀剪下来。

    赵寒烟也就跟着注意了一下尸体被吊的方式。粗绳子的一头捆在死者的脖子上,打了死扣,另一头越过梁绑在了半丈远的红漆柱上。

    在他们放尸体的工夫,赵寒烟观察环视屋内的情况。墙面,桌椅,各处摆设都十分的整齐。床铺倒是乱的,不过鉴于死者身亡之前叫过万春楼的姑娘“办事”,而且在晚上也要睡觉,所以属于正常情况。

    似乎再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了。赵寒烟把屋子再环顾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那碗还没有喝完的茶上。

    “如何?”展昭问赵寒烟。

    “先等验尸结果。”赵寒烟道。

    展昭发现赵寒烟还盯着茶壶和茶杯,忽然想起刚刚刘掌柜说过,死者在休息之前叫过茶,“你怀疑有人在这里下了药?”

    赵寒烟点头,“该查一下。”

    展昭应承,当即吩咐人去办,然后他就继续看着赵寒烟,似乎在等什么。

    “为何总盯着我看?”赵寒烟发现不对就直接问。

    “你这次似乎跟上次不太一样,”展昭略琢磨不透,“你上次扫了一眼之后便有了断定。”

    “上次我见的可是凶手第二次做案。而且凶手不同,作案手法不同,判定的方式也不一样。第一次作案,总是需要一些证据辅佐,不然就是瞎猜了。”赵寒烟解释完,仰头看蹲在梁上检查的王朝,“王朝大哥,梁上的擦痕可严重?”

    王朝点头,摸了摸被摩擦的表面,“磨掉了一层皮。”

    “有多长?”赵寒烟再问。

    王朝用手指量了一下,估摸道:“大概有半尺长吧。”

    “公孙先生今天要陪包大人见客,尸体要等稍后才能勘验了。”展昭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查别的。死者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我猜昨晚那两个万春楼的姑娘有可能知道,可以派人去盘问一下。再有他身上有多处鞭痕,询问下隔壁的客人看看,或许有人否在半夜的时候听到过异响。”赵寒烟提议道。

    “和我想的一样。”展昭赞同,先安排人去万春楼调查。

    赵虎从店小二那里拿到口供之后,听赵寒烟说要问隔壁客人,就主动敲起门来。

    天字二号房住得是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先抱怨了一番自己倒好霉,出门住个客栈隔壁竟然死了人,随即才说:“昨天晚上除了半夜三更听到有男的大喊大叫外,我就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男的,大喊大叫?”赵虎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是从隔壁间传来的?你没有去看看?”

    “什么隔壁间,是从窗外!”胖男人气呼呼道,随后仔细描述了那人都喊了什么。

    “窗外……”赵虎疑惑了,求问地看向赵寒烟和展昭。

    “再去问问四号房。”展昭道。

    赵虎点头,又去敲了四号房的房门。

    等了半晌没人应,再敲,这次还加重了力道。

    “敲敲敲,敲什么敲,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屋里面终于传来男人的抱怨声,口气听很不耐烦。

    明明现在已经要到中午了,还早上……

    赵虎对赵寒烟耸一下肩,小声抱怨道:“这客栈里都住的什么人啊。”

    ‘当’的一声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来。

    “就我这样的人,怎么了?”声音又高了几分,很横。

    赵虎正要吼“官府办案”来吓唬他,就听他话音一转,声音突然变柔了。

    “哟,这不是赵小兄弟吗?你怎么来了?”蒋平惊喜的把门大开,对赵寒烟发出邀请,“是来看我的吗?快请进,快请进!”

    展昭还不认识蒋平,所以疑惑地看向赵寒烟,还以为是他以前的什么老熟人。

    赵寒烟开始看到蒋平的时候也疑惑,怎么会这么巧?转而想起来之前白玉堂在给她玉佩时,曾经说过让她有困难的时候找状元楼的掌柜传消息,白玉堂该是和这状元楼有什么渊源,所以当下他和蒋平住在这也就不稀奇了。

    “他是蒋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赵寒烟和展昭介绍道,转而也对蒋平介绍了展昭,同时说明来意。

    “呀,竟是南侠,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快请进!”蒋平激动地打量展昭一番,就恭请他进屋。

    四人落座之后,蒋平简单讲了一下昨晚的经过:“真没想到隔壁竟然死了人!昨天晚上我兄弟大半夜才归,上来就揍了我一顿,我打不过他就跑了出去,还骂了他一通,然后就在外溜了一圈,大概在丑时三刻,我实在是太困了,约莫我兄弟也该睡着了,就回来了,见我兄弟还真睡着了,就会自己的床上也睡了。”

    天子四号房是个套间,内外有两张床。

    “原来昨晚在窗外男人的吵嚷声是你!”赵虎叹道。

    蒋平嘿嘿笑了笑,点头认了,“不过昨晚躺下去睡的时候还真听到隔壁有点怪动静。”

    “什么动静?”展昭问。

    蒋平:“啪,啪啪,啪啪啪……”

    平康郡主赵寒烟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就该和太后道别,搬进皇帝下令给她建造的郡主府内。

    大宋并非哪一位郡主都有这等荣耀,平康郡主却是个特例。一则因为平康王夫妻忠烈,走的时候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皇家自然要对她予以特殊照顾;二则也因为平康郡主确实讨太后喜欢,最合太后心意,宫里即便有十个公主也比不上她一个贴心,太后就是乐意偏着她。

    本来太后的意思是想把赵寒烟一直留在身边,等到她出嫁为止。奈何在去年年中的时候,国师算出她今年有大劫,需得在下一个生辰后的整一年内“独当一面”,方可消灾解难。太后不舍得把赵寒烟随便安置在宫外的某个宅子内,于是就请皇帝下旨,破例给她单独立府了。

    虽说不过是从宫里搬到宫外,离皇城也不算远,但太后舍不得一年都见不着她,此番连连落泪。

    太后转头跟皇帝商议,“能不能再问问国师,是否还有别的法子避劫,我实在不舍得让烟儿离开。”

    “这是唯一的法子。”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劝太后忍过了这一年就好了。

    太后只好点了点头,拉着她最爱的儿子和最喜欢的侄女凑在一起吃顿离别饭。

    宫廷规矩大,吃饭时很讲究食不言,三人落座之后,就各自用饭,十分安静。但对赵寒烟来说,一日三餐却是每天最闹的时候,因她能听到关于食物的心声。只要有人心里合计关于‘吃’的事,赵寒烟就能听到其想法。

    太后这时候夹起了菜,忽然不想往嘴边送,撇起了嘴角:饭前贪嘴吃了块油炸春鱼,这会儿竟觉得恶心,没什么胃口,倒只想吃点山楂羹了。

    赵祯则看着自己碟子里的菜,愁眉苦脸:肉肉肉,我的肉呢,为什么我每次到母亲这里,非逼着我吃青菜。我都做了皇帝了,她还像管小孩子一样管我。

    负责夹菜的大太监,面色看似淡定:圣人今天又挑食,偏不吃青菜,青菜明明很好吃,我就爱吃。一会儿太后看到了又该不高兴了,今儿尚还有郡主帮忙劝慰,以后呢,郡主可不在宫里了,真替他愁得慌。

    赵寒烟听完这些心声之后,先面色如常地夹了一口菜进碗里,才转头关切地去看已经夹着菜停留三秒的太后。

    “瞧着好像没胃口?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点头,她才觉得不舒服就被寒烟发现了,说明这孩子是真贴心,时时刻刻惦念着她。太后想到这,心里就特别暖。

    “我去歇歇,你们不用管我,好生用饭。”太后起身后,顺便扫了眼赵祯,眉头皱起,“怎么又不吃青菜?”

    赵寒烟赶紧拉着太后的手笑眯眯道:“堂哥还没来得及吃呢,估计也和烟儿一样,瞧着娘娘不舒服,担心呢。”

    “是如此。”赵祯急忙撂下筷子,恭敬地问太后身体如何。

    “没什么事,你先吃着吧。”太后看了一眼赵祯,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有数。儿子大了管不住了,当了皇帝更是不服管,还是她的烟儿最贴心。

    “先前贪嘴吃得多,正好这会儿还不饿呢,烟儿送您回去。”赵寒烟见母子俩人气氛不对,就搀扶太后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八成是之前那小炸鱼腻人了,吃点山楂羹如何,刚好能克下去。”

    “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会儿只想吃这个。”

    太后面色转晴,欢喜地拍拍赵寒烟的手背。孩子们当中数她最乖巧机灵,万般懂她的心思。因此她也一直把赵寒烟当心头宝,对其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她那个长大了就不听话的儿子。

    赵寒烟陪着太后用过山楂羹后,就继续陪着太后午憩。

    “今儿是你出宫的日子,快别陪我了,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怕心里更难受。”太后捂着胸口不舍道。

    赵寒烟笑着跟太后在一张床上躺下,“先陪娘娘睡会儿,等娘娘睡着了我再走,正好省了送别的苦了。”

    “鬼灵精!”

    太后心酸之余又觉得欣慰。她侧首看着赵寒烟,白净漂亮的小脸蛋上一双明澈的杏目最显眼,跟会说话似得,一个小鼻子,一张小嘴,灵巧得可爱,特别是一笑所有灵韵都溢出来了,这孩子就该是这世上最清雅灵秀的女孩了。太后宠溺地用手理了理赵寒烟额前的碎发,再三嘱咐她出宫以后的事。

    “要乖乖的,时常派人给我报个平安,有什么事尽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一定,一定,不过满天下人都知道娘娘最宠着我,谁敢没事找事惹我呢。”

    “你这孩子!”太后笑着刮一下赵寒烟的鼻梁。

    赵寒烟还是按照往常习惯,给太后读话本里的故事。她的声音总是刚刚好,不大不小不吵人,很催眠,没一会儿太后就起了困意,合了眼,呼吸渐渐沉了。

    赵寒烟立刻把书页折了下,再多读了会儿,等确定太后睡熟了,她方悄悄下了地,把手里的话本交给宫女,跟她交代了自己刚刚读到了哪一页,下次从折页处继续读就是。

    宫女连连应承,看着已经折好书页的话本,忍不住称赞:“还是郡主心思细致,连这都顾虑到了。”

    赵寒烟出殿后,见赵祯早已经在外等候,忙给他见礼。

    赵祯挑了下眉,“终于可以出宫做厨子了,感觉怎么样?”

    赵寒烟直点头,难掩内心的激动。

    说出来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她一个郡主的梦想竟是去做厨子,但她这人就为烹饪而生的。上辈子如此,这辈子大概也逃不过了。

    赵寒烟是穿越者,前世医学世家出身,父母条件优越,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却唯独不给她人生的选择权。实在想要‘民主’也可以,只能在医学科里面选择。赵寒烟不想和父母一样拿手术刀,就选了临床心理学,后来还选修学了点犯罪心理。她没怎么认真学,专业成绩却一直都不错,赵寒烟一直觉得是拜她家的医学基因所赐。

    后来她借口到法国进修,趁机逃离父母掌控,选择做父母最不喜欢也最不看好的职业——厨师。赵寒烟为改变父母对这行当的偏见,一直想拿到国际御厨协会的最高荣誉,她夜以继日地练习烹饪、研究新菜,终在二十八岁时如愿夺得了C.C.C金章。不过这个荣誉享受没多久,她就过劳死了。

    太争强好胜结果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吃大亏。所以穿越之后赵寒烟就痛定思痛,决定改过自新,学着慢下来,多去享受生活,享受自己,少在乎别人的那些看法。

    但老天爷却跟她开了个玩笑,不仅让她穿越了,还让她拥有了可倾听人们关于‘吃’的心声的能力。一个本来痴迷于烹饪的人,本来就要靠毅力去控制自己不去想烹饪的人,偏偏要每天不停歇地去听别人那些关于食物的心声,花样美食汇成语言每日不停地在她耳边翻腾,赵寒烟当然会忍不住犯职业病。

    赵寒烟的专业领域是法国菜,在古代条件下其实没什么用武之地,但这根本限制不了一名烹饪狂魔对美食的热忱之心。当她想撸袖子去厨房开干的时候,她这一世的父母平康王夫妻在边关殉国了,一道圣旨将她带进了深宫之内。

    宫里规矩很多,赵寒烟又被养在太后身边,被教育得必须要‘高贵’、‘得体’,令她完全不得机会去沾厨房。

    赵寒烟想挥铲子的心仍然蠢蠢欲动,下决心做的事绝不能随便放弃。赵寒烟就走起了迂回路线,努力讨好宫里的两位大老板:皇帝和太后。太后年纪大了,有些固执,不好劝。年轻的皇帝赵祯倒是容易动容,是个突破口。赵寒烟就靠着平常微渗透,关键时刻拿赌注去激将的办法,成功说服了赵祯站在了她这边。三年的付出和努力,终于换来今天出宫的成果,总算值得了。

    赵寒烟对赵祯行大礼,郑重致谢:“多谢圣恩,感激不尽!”

    “行了吧,别跟我整这些客套了。”赵祯嫌弃道,“想好去哪儿没有?”

    赵寒烟思虑,“先拜师学习,去城内最好的酒楼。”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可以无师自通么?”赵祯反问。

    “菜谱是看了不少,自己琢磨估计也成,但始终不比有经验的厨子指导——”

    “开封府正好缺个厨子。”赵祯忽然截话道。

    “嗯?”

    赵祯语气肯定道:“你去那自学吧。”

    “为什么要去开封府?”赵寒烟不解地望着赵祯。

    “官家地方安全,我放心。”赵祯笑了一下,目光渐转严肃,“近半年我连续收了三道折子,皆参开封府府尹包拯挟势弄权,虽然上面的所述之事还没有查实,但……”

    赵寒烟:“这三道折子来自三个不同的人?”

    赵祯点头。

    “难怪堂哥会怀疑了,不过我听说外头传包拯可是有名的公正廉明。”

    “所以更要查清楚,这三道折子到底是冤人还是害人又或有什么其它目的。朝中众臣个个身在权势之中,有所牵涉,因而不管是谁我都有所怀疑,而你却不同。”赵祯期盼地看向赵寒烟。

    赵寒烟点头,她自是相信包拯的人品,但总觉得这件事只怕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再者她能得机会出宫,是多亏赵祯开恩,遂也要懂得感恩。

    “我懂了,我会去开封府,帮堂哥好好看看。”

    “真是我的好妹妹。”赵祯欣慰不已。

    “托堂哥的福我才得以出宫,该我报恩呢。”赵寒烟半开玩笑道。

    “是你自己赚来的,”赵祯笑,随即嘱咐赵寒烟,“我已经提前安插了两名侍卫乔装进开封府去保护你,二人名为春来春去,你去了自然就会见到。你们不必彼此相认,以免节外生枝。”

    赵寒烟点头,表示明白。

    “切记一点,别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既打赌输给你了,也就只管你出宫这件事。但倘若你让外人知道你一个郡主跑去做厨子,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丑事,不仅给我和太后丢人,也是给整个赵氏皇族丢人。到时候众口悠悠,便是连我也堵不住,你只能‘自作自受’了。还有,外头世道险恶,虽放你出去,却只能在东京城内玩耍,不可走远,清楚没?”

    “知道了,知道了!”赵寒烟连连行礼应承。

    赵祯笑了笑,凝视着赵寒烟一会儿,方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赵寒烟心下一喜,终于等到这一刻,脚却不争气地抬不起来了。

    “怎么,舍不得堂哥和太后了?再不走那便留下来!”赵祯见赵寒烟迟迟不动,开起了玩笑。

    想想外面的世界,想想她梦寐以求的炒勺,各色味道诱人的食材……赵寒烟心一横,对赵祯拱了手,转身后,脚步飞快地离开。

    乘车至郡主府后,天色已经渐黑。

    赵寒烟直奔厨房跃跃欲试了一番,发现古今厨具的使用还是有些差别,到底用不习惯,最后导致饭菜的口感受影响。

    赵寒烟就把她需求的几种锅和刀具画了出来,打发人去请工匠打造。随后又打发自己的婢女秀珠去把早准备好的男装拿来,赵寒烟拿了件最简朴的青布衣穿在身上,用檀木簪束发,对镜一照,整齐干净,看起来挺好。只是五官模样看起来还是有些显女气,赵寒烟对镜琢磨了小半天,取笔沾画眉墨,在眉毛上画了画,发现一对粗壮的剑眉在她这张脸上竟很显英气。赵寒烟干脆就让秀珠把她的柳叶眉修成了剑眉,再用眉墨加浓,一张俊朗少年的脸立刻就显出来了。

    至于声音,赵寒烟也有准备。太后身边有位会口技的姓王的小太监,平日常靠这技巧哄太后开心。赵寒烟从确认自己女扮男装出宫的事可行之后,就特意跟和这位小太监套近乎,暗中练习了三个月的声音技巧,现在张口发男音对她来说已经是很轻巧的事了。

    三日后,‘青袍少年’带着她的随从站在了开封府的后门,主仆二人各自背了一身锅具刀具。

    门开了,小厮一脸懵地问他二人有何事。

    “来应征厨子。”

    “你不怕尸体?”展昭走到赵寒烟跟前,补充解释一句,“才刚先生还怕你受惊吓,让我好生安慰你,不过我看你似乎并没有太受惊的样子。”

    “不怕。”赵寒烟干脆道,眼睛还在地上的那件蓑衣上。

    展昭顺着赵寒烟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问:“怎么?”

    “上一个案子也有这个?”赵寒烟转眸,这才对上了展昭满怀探究之意的眸子。

    展昭点头,问赵寒烟是何意。

    “没什么,”赵寒烟见展昭没有要走的意思,对展昭笑,“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怕尸体?厨子么,每天都要摆弄‘尸体’,有时候还要‘分尸’。”

    展昭疑惑地看着赵寒烟。

    赵寒烟:“鸡、鸭、鹅、鱼……”

    展昭恍然才明白过来,无奈地摇头笑,“敢和我玩笑?若刚刚我真以为你是什么凶徒,抽刀就拿你,你这会儿怕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展护卫心怀侠义,明辨是非,绝不会错杀好人。”赵寒烟解释道,“展大人还有话要问么,没有的话我该回去腌萝卜了。”

    展昭回了神,点点头,虽心里对赵寒烟有很多探究的心思,但眼下查案要紧,小厨子又不会跑。

    赵寒烟对展昭点了下头,就和春来一起提着一筐萝卜离开了。

    公孙策检查现场情况后,没见展昭,四处搜寻,瞧他一人呆立望着后门发呆,公孙策就去拍了一下展昭的肩膀。

    “有事?”

    “没事,”展昭对公孙策微微笑了下,“先生,那小厨子的身份您可查过?”

    “户籍上确有其人,家也看过了,宅子虽大,却破败了。”公孙策问展昭,“怎么,你怀疑赵寒小兄弟的身份有问题?”

    展昭蹙眉,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把刚刚他们俩人的对话都告知公孙策。

    公孙策听完之后,捻着胡子笑起来,“说得有道理,厨子和仵作确有相通之处,而且厨子还会经常把‘尸体’剖开。”

    “先生,我可不是开玩笑,这小厨子不简单。”

    “我早说过他不简单了,再说简单的话谁敢来咱们这做厨子。”公孙策已然想通了这点,转即发现赵寒不在了,问展昭其去向,得知她回府腌萝卜去了,公孙策就笑眯眯好感慨,“刚见了那么恐怖尸体,还能惦记着腌萝卜,兢兢业业,你觉不觉得这一点与包大人倒是有些相像?”

    展昭:“……”

    赵寒烟在回去的路上又多买了些盐。

    回到开封府厨房的时候,天已经放晴。赵寒烟一眼就看到秀珠失神地坐在廊下,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怕的,回来之后不敢一人在屋里。”春去看着那边的秀珠,小声对赵寒烟说道。

    “我去劝劝她,你们去把坛子洗了,用开水烫一遍。”

    春来春去兄弟应承。

    赵寒烟喊秀珠过来。秀珠立刻回了神,见到赵寒烟后,急忙跑过来抱住赵寒烟的胳膊,战战兢兢地表示害怕。

    “去把萝卜洗完。”赵寒烟指着地上的两筐萝卜。

    秀珠愣。

    “忙起来别得闲,就不会想了。”赵寒烟解释道。

    秀珠明白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去井边打水洗萝卜。别看秀珠身量长得纤瘦,但手劲儿十足,扛几十斤的东西不费劲儿,干起活儿来更是一把好手,顶得上一个男人。赵寒烟很喜欢她,不仅性子好还干活利索,所以那么多婢女中唯独信任她,把她带在身边。

    赵寒烟把萝卜按照大小分成了小、中、大三份,小的部分切丝晒干,准备以后做拌菜用;中等的部分切条后用盐腌渍,回头再加些特别的佐料,做成爽口的咸萝卜;余下最大最为爽脆的萝卜则就用来做酱萝卜。做法也很简单,把萝卜切成自己喜欢的花样,放进坛内,加入赵寒烟之前在市场上买来的精挑好的酱料,等上一两日后就可以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