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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我就是不回去
本来齐美伦和黄陵路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二人的事情成了杭州城茶余饭后讨论的热点。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黄陵路竟然被小舅子齐美耀杀了。
黄陵路一死,立刻引爆了整个杭州城。尤其是对闽中元等人来说,黄陵路活着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可黄陵路一死,他们才发现问题有多大。杭州城内一直暗流涌动,苏立言为首的新势力和闽中元为首的旧势力一直相互对峙,陷入一种微妙的僵局之中,而黄陵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很可能会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人物。
不得不说这对黄陵路来说,非常的讽刺,活着的时候没人把他当回事,结果成了死人后反而成了最重要的人。黄陵路的死讯传出来后,杭州府衙便立刻派人将黄陵路在外边的宅子围了起来。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黄陵路的相好小水仙儿,据他描述,黄陵路满身是血的躺在榻上,而卧房靠门的地方则躺着昏迷不醒的齐美耀,当时齐美耀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短刀。
现场跟小水仙儿描述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齐美耀手中的那把刀,简直成了铁证。黄永山经常生黄陵路的气,可再生气,这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事情发生后,黄永山整个人处在了半癫狂状态,带着黄家仆人堵住了齐家门口,逼着齐蓓虎出来给个说法。齐蓓虎头疼得很,一边要想办法保住亲儿子,一边还要应付黄永山,同时还要兼顾布政使司和运盐司的态度。
齐蓓虎头疼,闽中元更头疼,本来这个年过得就够糟心的了,有着愁不完的事情,结果又出事儿了。黄陵路这一死,齐家和黄家勉强维持的关系就有着破裂的危险,更要命的是,嫌疑犯居然是齐美耀,齐家和黄家这对各怀心机的亲家,恐怕要反目成仇了。齐家和黄家能成为官方大盐商,全都是因为他们在浙江生意场上影响力大,资金雄厚,若是这两家闹出问题,运盐司的官盐份额和盐商势力就要重新洗牌了。
如果放在平时,闽中元丝毫不会担心,但现在不一样,如今整个浙江商户可全都憋着一股劲儿对付苏立言呢,而齐家和黄家则掌握了大部分砂石和木材生意。这个时候,如果齐家或者黄家倒向苏立言,那布政使司之前所做的努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思索了良久,也找不到半点头绪,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布政使司这边要么帮齐家要么帮黄家,想让两家都满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在犯愁的时候,方东离的轿子停在了布政使司门口,他很快就找到了闽中元。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方东离满脸苦涩道,“闵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黄永山刚刚找到了本官,让咱们替他主持公道。可是齐蓓虎也发牢骚,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要是知道怎么办,我还用发愁?闽中元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查清本案,依法办事儿。在这件事儿上,咱们最好是不偏不倚。本官现在就想知道,黄陵路到底是不是齐美耀杀的?”
“这.....”方东离微微愣神,好像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事儿,“哎,我的闵大人,现在最要命的是黄永山就认准是齐美耀杀人了。”
闽中元无奈的点了点头,“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将此案移交到按察司了,让杭州府处理这个案子,不合适啊!”闽中元抬手拍了拍额头,杭州地界有点门路的都知道知府衙门的情况,从同知汪旭到通判魏训煌全都是布政使司的人,知府何正文几乎就是个摆设。让知府衙门处理这个案子,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恐怕都会让人觉得里边有猫腻。
方东离一脸凝重的皱起了眉头,“闵大人,这样做真的可以么?咱们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按察司,对方会接手?而且,闵大人,你不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了么?刚刚有人散播齐美伦和黄陵路的事情,紧接着黄陵路就被杀了。”
“你的意思是说黄陵路的死跟苏立言有关系?”说完话,闽中元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的,苏立言此人虽说胆大妄为了些,还不至于如此草菅人命。算了,现在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按察司吧,众目睽睽之下,本官倒要看看苏立言如何化解这个难题。”
很快,黄陵路的案子就被调到了按察司,让陶甑等人纳闷不已的是,暂时代理按察司事务的张紫涵很爽快的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春节之前,杭州百姓全都盯着这个案子呢,大家都想知道按察司会如何处理此案。接下案子后,张紫涵发下话,直接将杀人嫌疑犯齐美耀转到了杭州锦衣卫大牢,不审不问。
杭州百姓傻了眼,闽中元等人更是有点回不过味儿来,接了案子不审不问,张大小姐在搞什么鬼?闽中元心里着急,于是派人去按察司催促一番,很快去按察司的人就回来了。
“闵大人,下官问了下情况,也说此案关系重大,不得拖延,可张小姐说苏立言不在杭州,别人又不肯接手此案,只能等着苏立言回来后再审这个案子了!”
闽中元和于承泽等人彻底懵逼了,因为严格上来说,张大小姐并没有错。按察司接下案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地方上的大案要案归按察司,可审案子就不一样了。审案必须是按察司官员,张小姐可不是按察司的人,而其他人呢,像颜枣、陶甑这些人,明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谁会往上凑?人家张小姐说的很清楚了,你们把烫手山芋往按察司扔,出于职责,按察司没法推脱,但苏大人现在不在杭州城,你们说怎么办?
没辙了,为了不让张大小姐使出拖字诀,按察使司一封公文快马加鞭送往温州府。总之,苏立言,你别再温州呆着了,赶紧回来干活。
温州行馆,苏瞻一边烤火,一边听冯子珊说些温州当地的民间趣事。正聊得开心呢,丫头青媞捏着一封信进了屋,“公子,小姐,刚刚布政使司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加急公文。”
苏公子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布政使司给本公子送加急公文,还真是有趣。萧绮月拆开信,凑在苏瞻身边,二人仔仔细细的看着公文,粗略了读了一遍,萧绮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哟,我说布政使司为何要给你送加急公文,这是要你回去接烫手山芋呢。不过,也还是有好事情的,黄陵路这一死,倒是给了我们机会。哦,我的公子爷,你跟我说句实话,黄陵路是不是你派人弄死的?”
“咳咳.....绮月,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本官......哦,本公子有那么没底线么?放心吧,黄陵路的死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至于布政使司的要求嘛,呵呵,去他娘的吧。”
苏公子少有的爆了句粗口,萧绮月黛眉微挑,捏着那封公文扔进了火盆中,转眼间一封公文化成了灰。闽中元是看不到这一幕的,如果知道苏立言这样对待布政使司的公文,非气炸了不可。
苏瞻一脸不屑,回杭州?今年是不可能回杭州的,明年上元节之前,哪也不去,就在温州待着。闽中元那些人净想美事。之前逼着他苏某人离开杭州,现在又喊着别人回来,扯什么王八犊子呢?这又不是爱情买卖,你想要就要,想分开就分开呢?
“绮月,帮我写封信,就说本公子突发心疾,命在旦夕,赶不得路,按察司若有紧急情况,交由大小姐处理。哦,别忘了,告诉大小姐一声,要看好家里的‘拖把’。”
很快,两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回了杭州城,同一天时间,闽中元和张紫涵收到了信。看完信后,张紫涵眉宇间堆着笑,闽中元却是一脸愁容,仿佛吃了三斤死苍蝇。
心疾,神特么心疾,扯谎不能找个靠谱点的理由?知道苏立言会耍无赖,可鬼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无耻。不过,苏立言已经明说了,紧急公务暂由张小姐处理,哼哼,这下不能再推脱了吧?
根本不用闽中元提醒,张大小姐很快就对案子展开了调查。虽然还不是两口子,但张紫涵和苏瞻心有灵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不过大小姐还是很清楚“拖把”二字是何意思的。拖把嘛,自然是用来拖地的,不过往干净拖,还是往脏里拖,那就是大小姐说了算了。
张大小姐是对案子展开了调查,可实际上施展的还是拖字诀,而且她还亲自去了一趟千户所大牢,让金发碧眼的苏伦和艾米扔给齐美耀两把拖把。两把拖把放在牢门两侧,一把干净无比,一把黑乎乎的。齐美耀整个人都蒙圈了,张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两把拖把一直放在大牢里,张紫涵亲口嘱咐过,没她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拖把。傍晚时分,齐蓓虎来到千户所看望齐美耀。来到大牢,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齐美耀,而是拖把,齐蓓虎急匆匆的走到牢门前,一脸焦急的冲齐美耀问道:“你这个孽子,告诉老夫,黄陵路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齐美耀揉了揉脑袋,露出了茫然之色,“爹,孩儿也不是太清楚啊。昨天心里不舒服,找地方多了些酒,后来气不过,便想找黄陵路理论一番,好让他写封休书。当时喝的迷迷糊糊的,有些记不清楚,只记得打了一架,再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你.....你可真糊涂”齐蓓虎气的直跳脚,不过他心里也叹了口气,看情况,黄陵路八成就是儿子齐美耀弄死的,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刚想离开,眼角又瞥到了两把拖把,他忍不住问道,“拖把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张大小姐来过一趟,留下两把拖把就走了!”
“拖把是张大小姐留下来的?”齐蓓虎眉头一挑,心中变得复杂无比。齐美耀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他齐蓓虎却看得懂。张大小姐这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啊,按察司最近一段时间会拖着这个案子,但具体是将齐美耀往死里拖,还是往活里拖,那就要看齐蓓虎的态度了。
绕来绕去,齐蓓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边是权力倾轧,一边是亲儿子的命,到底该如何选择?齐蓓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千户所的,回到家中后,他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齐蓓虎相信,黄永山一定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不同的是黄永山想要杀人,而他齐蓓虎想要保人。
倒向苏大人,就代表着和浙江固有势力决裂,一旦苏立言倒台,海运司垮掉,齐家将彻底没落,永无翻身之日。可不倒向苏大人,那么儿子齐美耀将是死路一条。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总会闪现过那两把拖把。一把干净,代表了生,一把漆黑,代表了死。
短短时间内,齐蓓虎仿佛苍老了许多岁。齐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家里哪还有半点年味儿?戌时中旬,齐蓓虎将齐夫人等家眷喊到了屋中,看着家人,他满脸苦涩的说道:“如今张大小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要么我们齐家倒向海运司,要么舍了老三的命。你们都说说吧,我们齐家该怎么做?”
齐美隆十指交叉,认真地问道:“爹,我们如果倒向海运司,按察司真的能保住老三的命么?”
“这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张大小姐的手段,保住老三的命应该不成问题的!”齐蓓虎面露苦笑,像他们这种地方商户,在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在那些真正的权贵手中,不过是任人揉捏的蚂蚁罢了。
“爹,那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而且,孩儿一直觉得,跟海运司合作,未必不是好事,或许,是我们齐家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