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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呀?”我直觉他在逗我,怎么我就那么衰了,我来办个正事都能遇上跳楼。
不过事儿总是有因才有果的,那工人叹了口气:“还能为啥啊,为了工钱呗,上面拖欠工钱太厉害啦,这转眼都到年底了,没有工钱,大伙儿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何氏固业的财务危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工钱都发不出去?
我又道:“拖欠了多久?
“三个月!”那工人举起三根手指头,“整整三个月!他们招数可阴了,刚开始我们有人闹事,他们就给没闹的人先发一半,我们这些人一分钱没捞着。然后又安抚我们,说很快就发工钱,结果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钱还是一分没下来。”
这个项目是卢川管得我知道,何孟言很少管理具体项目,他主要还是负责宏观调控。卢川这人吧,手段一向歹毒又恶心,不拿人当回事,拖欠工钱对他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
毕竟这工地上这么多人,按一个人五千一个月算,两百个人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万,卢川能拖住一个月,就能收一个月的利润。这么一大笔钱,做股票基金也好,做高利贷也罢,他手下那么多人,利润是非常不菲的。
但是整整三个月不发钱,想必就不是为了牟利那么简单了。更有可能的解释应该就是——真的拿不出钱。这也等于是说,不只是何孟言陷入了财政危机,而是整个何氏固业集团现在都在为了钱而烦神。
我倒吸一口气,看来何氏固业现在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又问道:“小哥,他们不发钱,你们经理跳楼也没有用啊。你赶快让他下来,这样在上面多危险。而且楼盘开盘之后,要是传出来跳楼的事情,这边房子卖不出去,本钱回不来,你们也就更拿不到钱。”
“哼!”那工人赌气冷哼的样子还是很温厚,“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楼卖不出去,让他们怕,只有他们怕了,才会给我们发钱。”
我挺急的,万一真闹出什么人命来。我顽固地劝着他,明知道没什么用:“你们这样闹,是想要什么?把记者闹过来,还是把何氏固业的人闹过来?”
“我们已经找他们老总了!”工人小哥掏出诺基亚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三分钟,十三分钟之后再不来,我们就找记者,就在网上发帖子,看以后谁还敢买他们的房子!”
上次和何孟言聊我就知道,这边房子本来卖得就很不好。要是真闹出点事儿,估计是别卖了。到时候不仅本来牟利的计划倾数泡汤,搞不好成本都收不回来。
而且就算卢川来了,他也不一定会掏钱,搞不好又要使出什么损招,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这帮工人们。
不过和我预料不一样的是,最后来的人并不是卢川,而是早已惯于处理这些事情的何孟言。他的揽胜停在五十米开外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他的车。
他风尘仆仆地跑过来,后面跟着司机小秦。看到我的时候,何孟言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你怎么在这?”
我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何孟言当机立断:“这里太危险了,小秦,你带吴小姐回车上去等着我,这边我亲自处理。”
“可是何总,您一个人在这……”小秦欲言又止。
“没有关系。”
“什么没有关系!”我最不爽他这副模样,就算昂藏八尺的身子西装革履,笔直地挺立着,倦意和疲惫还是从每一寸皮肤往外钻。我冲小秦挥挥手道,“我不去!别的不说,就说这么高的楼,你自己能上的去?我要在这陪你!”
我知道何孟言恐高,所以我才认定他不会来。他自己的母亲就是为了他从高楼上摔下去的,他害怕,也恨透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不顾一切地规避。但我没想到,为了公司,何孟言真来了,还是孤军奋战。
“不行!”何孟言很坚决,“小秦,带吴小姐走。”
我的态度也很坚决,一把推开来扶我的小秦,昂着头道:“何孟言,你今天要是非赶我走,我就永远消失在你面前,我就走得远远的,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他愣了一下,不置可否,转过身面对迎过来的工地上一个管事:“这边怎么回事?”
那管事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道:“工人们现在的意思就是,今天必须要给钱,要不然就登报曝光,再让工地真见点血,看看房子能不能卖出去。”
“谁要跳?”他皱皱眉。
那管事指了指顶楼:“那人本来是工地上的经理,还是个大学生,毕业之后在这边干了好一阵,和工人感情深,又讲义气,自以为自己有点脑子,想出来这个主意。”
何孟言当机立断:“走,上去,和他谈。”
那管事带着我和何孟言走到早就准备好的吊机那,解释说高层的电梯现在还不能用,吊机就算是个简易的露天电梯了。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没什么,但是对于何孟言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恐高啊。
即便如此,何孟言仍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面朝着房屋那一侧站了上去,不用看到外面的样子,对他来说稍微好一点。
吊机走得很慢,还没过三分之一,我已经能看到何孟言脸颊上的汗珠。外面明明是零下的天,他穿得很少,自然不会是热出来的。
“中午一起吃饭,好么?”我拉住他的手,果然,他手心也是一片湿热。
何孟言低下头看我,苦笑道:“吴愉,你故意分散我注意力的样子,好傻啊。”
真被他一言戳破,我也笑了。面对一个人内心的恐惧,我也很无力。
“我想吃学校门口的老北京火锅。”我专注于自己挑起来的话题,“如果这边的事情顺利,等我做完我的活,我们就一起去吃午饭。我一直想去吃,但是好远,正好今天逮到你,你有车,去那儿方便。”
何孟言还是笑:“好。”
“你怕么?”
何孟言点点头,嘴角艰难地上勾,一副想笑却笑不出来的痛苦。
“我也怕。”我说,“我不怕高,但是我怕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这么大、根基这么牢的一个集团,竟然也会有一天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我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也知道还有多少磨难等着你……”
他的眼神复杂起来。
半空的状态让我的话突然躲起来:“你以前在我眼里是无敌的,你那么厉害,那么高贵,那么运筹帷幄,你周围人的每一个举动你都心知肚明。你是个超人,就算你曾经伤害我,我也觉得那是天经地义。毕竟,你的商业帝国那么庞大,牺牲掉几只像我这些蝼蚁又怎么样。”
何孟言温柔地望着我:“对不起,可惜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我摇着头,“直到我慢慢看到你的窘迫,你的家庭,你的弱点,你的无能为力,我才知道你也是个很真实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他倒吸了一口气,故意转过头不去看我:“但你不会离开宋西辞。”
是的,宋西辞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会离开他。我和何孟言之间的误会是我们不可逃避的命数,命运要让我们错开,即便后来又让我们交汇到一起,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升降机终于停在了顶楼,已经有几个工人围在那了,他们看上去非但不像要劝那位经理下来的样子,反而有一丝助纣为虐的意思。
何孟言上前和那人谈了几句,似乎颇不见成效。
僵持之际,我问何孟言:“现在到底欠多少薪水?”
何孟言报出来一个具体数值,虽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何氏固业来说应该也不算太多。我不解道:“现在公司真的拿不出来这些钱?”
何孟言摇摇头:“闲置的流动资金不够,如果拿就只能从马上要做的项目款里面抽。但是那个项目如果受到影响,何氏固业的损失就会成倍增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何氏固业的资金缺口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让整个公司万劫不复,最后走向清牌结算的绝路。
“借呢?”我问道。
“这么大一笔钱,找私人借肯定很难借到,至于银行那边,财务部都试过了。”何孟言摇了摇头,算是告诉我答案。
那经理情绪很激动,让何孟言赶快给出答复,还说了些很惨的故事。诸如工地上的老朱等着钱给得了胃癌的老婆看病,再拖老婆可能就要拖死了。还有小牛之前砸断的那条腿,集团不给钱怎么继续医治。至于王老,都一大把年纪了,快六十的人还在工地上熬,图什么,还不就指着拿这笔钱供孙子念书么,穷啥不能穷教育,苦啥不能苦孩子啊。
他说的精彩绝伦,激荡人心。我不忍在听,走到一旁想起了对策。
何孟言最终道:“我现在就算答应你,钱我也不会带身上,你给我缓一天,最晚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你当我傻呀,你要是跑了,又和别人商量法子阴我们。”那经理一手指向我,“走也行,把她留下来,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带钱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