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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听见了这个名字,也停下了脚步,走到青菱身边:“你就是穆青菱?是你受命办理的七皇子中毒一案?”
穆青菱恭敬答了声是:“今日正是回宫复命来的。”
皇后听见她果然破了案。也有一些兴趣:“抬起头来。”
穆青菱便抬起头,也并未直视贵人。皇后却伸手轻轻端住了穆青菱下巴:“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呢!皇上派的差事也办得好,是个有才有貌的。”
这话中夸赞穆青菱容貌,倒也没什么。只是当着众多妃嫔,说起皇上来,倒显得有些深意了。
“怪不得皇上单将差事派给了你!”林贵妃在一旁添油加醋,“皇上素来宽厚,你又年轻,即便一时出了什么差错,想必也不会怪罪的。如今你果然办完了,必定还会有封赏——你且回去等着好消息吧!”
林贵妃此言一出,妃嫔中看着穆青菱的几道视线登时就有些不对了。怎么封?怎么赏?只怕是要抬进宫中封妃子吧!
穆青菱心中无奈。不知皇后这番话,是体谅着皇帝的心意来提点自己,还是对自己有哪里不满。而林贵妃却是故意在妃嫔眼中插钉子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谬赞了,”穆青菱沉着冷静,先向皇后谢了恩,又把林贵妃的话音往回拐,“臣女这是顶着罪名办得差,能保住命就已经庆幸不已了,哪里还敢要什么封赏。”
青菱这么说,就是要表示,自己并不是做了什么事,得了圣上青眼。实在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并不想要皇帝的封赏。
“嗯,”皇后仪态端庄,缓缓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快起来吧。”
穆青菱此时才得了令,免礼平身了。林贵妃还要给她下绊子:“难得你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惊慌,是个大方得体的。任谁见了都没有不喜欢的。”
这“任谁见了”,自然也就包括皇帝了。
“贵妃娘娘见笑了,”穆青菱仍旧谦逊无比的回话,“青菱常在关外,哪里知道什么大方,什么得体的。不过是学来一身粗蛮脾气罢了。如今回到京都才长了见识,知道女孩儿家,温婉贤淑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再要学也晚了。”
众妃嫔脸色便都好看起来。这些妃子都是自幼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自认十分温婉贤淑,过得精致无比。听穆青菱如此羡慕、又遗憾学不来,便都对这“边关长大的粗糙姑娘”多了些谅解和善意。
而青菱心中,其实丝毫不觉得女孩儿家最重要的是贤淑温婉。她要复仇,要守护家人,这些靠贤淑怎么够?
“穆将军习武之人,毕竟不懂女孩儿家的教养,”皇后怜惜的拍了拍青菱的手,“只是还不至于耽搁了你。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递了牌子,来宫里请教。我这里也有些姑娘家喜欢的小巧玩意,就一并赏给了你吧。”
当下众妃嫔为了显示出“京都姑娘”的和善温婉,纷纷要赏赐东西给穆青菱。有赐玉萧的,有赏首饰的,还有赏绸缎的。皇后娘娘命人挑了几样绣房里精致的摆件,林贵妃虽然不甘心,也只好随着众人赏赐了些物什。
穆青菱一一谢了恩,众妃嫔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一时往穆府中送赏赐的宫人络绎不绝。锦溪与锦泠在家中接赏赐接得手都软了,还纳闷小姐这是怎么了,得了皇上的赏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娘娘赏东西下来呢?
此时穆青菱还未行出宫。经过了御花园,西边宫殿便走过了一大半。再往前走,眼前的宫室便越来越熟悉了。这毕竟是穆青菱前世,蹉跎了一生的地方。
观景台上,穆青菱曾经望着星辰,思念父兄,彻夜难眠。宫墙内有棵老树长出了墙外,树冠巨大,绿意幽深。青菱后来日子越来越难过,被禁足在宫中时,就是望着这棵树,想着院外的天。
再后来……再后来,锦溪与锦泠这两个随她进宫的丫头,先后在宫斗中离她而去。穆青菱最后也在冰冷的宫殿里,等到了自己的结局。
日头还是和煦的,穆青菱却渐渐有些喘不过气。好像重重阴霾正从眼前这些宫殿中弥漫出来,将她笼住。那些阴霾模糊了前世今生,像是能压在她心上,与血肉相接,疼成灰蒙蒙的一片。
那痛处扭曲着一直蔓延到足底与指尖,穆青菱费力地吸着气,扶着宫墙,脚步渐渐有些七倒八歪。眼前忽然一黑,却没有跌在地上。
“姑娘,姑娘。”有人撑住了穆青菱,“你这是怎么了?”
穆青菱听见了这个声音,一股恨意便充斥了全身,撑着她站了起来。
扶住了穆青菱的那人身着淡黄色衣袍,用金冠束发,身躯此时还稍显瘦弱。眉目也是俊秀的,只是论英气没有男儿的清朗坚毅,论阴柔又缺了些神韵,要说是华美吧,又实在缺了些艳色。倒显得有些油腻了。
可惜穆青菱前世时没有发觉,只觉得这人的人品贵重,相貌堂堂,还呕心沥血帮扶与他。
这正是梁明翰!前世时,寄养在青菱名下的皇子,娶韩雨曦为后,下令灭了穆家满门的人!
穆青菱心中恨意滔天,却不表露出来。客气而疏离的向梁明翰道谢:“一时不适罢了,多谢阁下。”
梁明翰却颇有心:“还是请太医看一下吧,姑娘对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大意了。”
穆青菱心中冷笑。前世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时,梁明翰也是这样嘘寒问暖,早晚请安。明明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却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似得,与自己扮演着母慈子孝。
“我只是走得久了,被日头晒得有些不适。不劳阁下挂心了。”穆青菱推开他的手,明显不愿与他纠缠,便径直走了。
梁明翰并没有想太多。看着这位姑娘的背影,只觉得她性子就是这样不平易近人的。便不放在心上,也离开了。
出宫的那条青石甬道,就在青菱所走大道的尽头,看见那扇暗红色的,通往外面的大门时,穆青菱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
总算走出来了。宫外的世界天大地大,这一辈子,穆青菱不愿再沦落到这藏污纳垢的深宫。
此时从一旁的岔路上,却见到了两个人影拐过来,看方向也是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