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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窗树梢发生沙沙声,雨水滂沱如注,雨帘在地上溅起水花噼里啪啦。
暮春的花被雨点砸落地上,春天的妩媚一扫而光。粉红色的花瓣碾压在黄褐色的泥土中,肮脏零落。
暴雨摧花。
雨水在雨帽上哩哩做响,微尘坐在花坛前的石凳上喃喃念叨:“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干什么?点灯说话,吹灯说话,早上起来梳小辫……”
雨点从雨帽上流下来,溅到她的脸上。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顺着她的下巴,流到颈子,再流入衣襟,贴在她胸前的皮肤上蜿蜒向下。像不像手术刀,细小锐利,无情寒冷。一刀一刀划开皮肤。
随着时间,雨水越来越多,她已经感到麻木。张张合合的嘴巴吃到不少雨水也不管。
临近中午,静谧的花园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等待,等一个早应该来,而迟迟未来的人。
她们有恩怨需了结。
最近几天,梁泡泡都很忙。忙着整理回美国的行李,还要照顾三个儿子的吃喝拉撒,时间急剧缩减。加上屈未然又是一个只知道陪儿子们疯,而不约束孩子的人。她简直是快要被逼疯!
好不容易,收拾得差不多。想起是不是要去酒店看一看张水玲。
自从被微尘怼了之后,张水玲一直闷闷不乐。持续低压,时时散发着离我三尺远的讯号,谁都不敢也不愿靠近她。
“水玲、水玲!”
手机不通,房间里并没有张水玲的身影。
“请问,你们知道住这里的房客去哪里儿了吗?”梁泡泡抓住正在清扫的服务生问道。
“可能是去楼下的喷泉花园。刚刚她向我打听坐哪台电梯去花园更快。”
“叮叮叮,叮叮叮——”
梁泡泡接起手机,问道:“洛阳什么事啊?”
“水玲?我也正好在找她。没有看见她人。可能在酒店花园,我就下去找她。嗯。如果看见微尘,我马上联系你。好。拜拜。”
雨势渐大,寂静的花园小路上一把红色的伞蜿蜒而来。
张水玲穿着格纹的巴宝莉风衣,黑色的皮鞋,裸色的丝袜。雨水溅湿了她的鞋、袜,整个小腿湿漉漉的,步伐却不见一丝凌乱。
雨水顺着红色的伞檐滴落下来,缓缓落在微尘的面前。
“季微尘,你找我有什么事?”
皮鞋伸到微尘的眼睛下,她抬起头,满脸的水迹,洗得一张小脸雪白。
“张水玲,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骗你什么?”
“你说,他死了!”
不等张水玲反应,季微尘站起来狠狠在她脸上抽了一耳光。
张水玲错愕不及,红伞掉到地上。雨水立即落在她的身体上,五个手印清晰可见。
“都是因为你的欺骗,我才会失去指望!放弃了安安,也放弃了自己。我恨你!”
整整五年,青春中最美好的光阴,她在蹉跎和浪费中度过。
被人深爱不自知,被人深恨也不自知!
不甘示弱的张水玲同样狠抽了她一记耳光,重重还回去。“季微尘,你只是错过五年,而我失去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你不可耻吗?出卖了黎叔,害得他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
“我没有!”微尘愤怒地和她撕打起来。
她恨极了。原来在不知道的五年里,她一直背负着这罪名。在别人的鄙视下生活。
“季微尘,放开我!”
微尘像红了眼睛的猛兽,揪着她的头发,用力拉扯,疼得张水玲尖叫不止,痛得眼泪都流出来。
她最引以为傲的精致、美丽变成狼狈不堪。
“季微尘,你这个疯子!”张水玲猛地推开她。
微尘摔倒地上,她爬起来。突然从雨衣中抽出一把刀来。
“你、你想干嘛?”张水玲慌不择路往后退却。“你想杀我?”
“是!我就是要杀你!”
大雨落在头顶,隆隆像巨雷在她耳边回响。
“你们这些坏人,与其被你们所害,我宁可把你们都杀死!”
“季微尘!杀人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她笑着摇头,“我只知道必须杀光你们这些坏人!”
“You'recrazy.crazy!”
风雨中,透湿的张水玲被绊倒。
微尘呆滞着眼睛,扑上去。
“啊——”
刀扎在张水玲的风衣上,她吓得失声尖叫,“救命、救命、救命——”
微尘把刀拔出来,再次向她刺去。
“微尘!住手!”
急忙赶来的梁泡泡顾不得其他,她像炮弹一样用身体撞到微尘身上,想把她从张水玲身上撞下来。
失去意识的微尘像巨怪一样,纹丝不动。
梁泡泡急躁地大雨中握住微尘拿刀的手,冲她嚷道:“微尘,把刀放下!水玲有再多的错有法律审判,你不能杀了她!”
“她这种人游走在法律边缘,法律根本治不了她的罪!”说到这里,微尘已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五年,五年!如果陆西法不来找我,我的一生都被她毁了——”
“那你就更不能杀了她!想一想陆西法,想一想安安。你放下刀,你们还有幸福的五十年。如果你放不下仇恨,那么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五年!”
微尘的手在颤抖,一边是恨,一边是爱。中间是她不得救赎的痛苦。
她想放下,另一个她在身体里坚持。她想坚持,身体里另一个她在哭泣。
她感觉整个人,整个心都在撕裂。
她快要疯了……
“啊——”微尘尖叫起来,涕泪俱下,心痛如麻。
“微尘,把刀给我!”梁泡泡夺刀。
张水玲也伸手手去,尖锐的刀锋在一瞬间改变方向。
它刺向了一个本不该刺向的人。
红色的血顺着身体流下,在雨水中蜿蜒扩散。
“啊——啊——”张水玲尖声大叫跑开,“杀人了、杀人了!”
微尘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梁泡泡,“你……你……怎么呢?”她用手推了推梁泡泡,“小鱼,你……你快起来啊……”
梁泡泡没动,血从她的身下浸透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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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救护车一路长鸣喇叭。
屈未然死死握着妻子的手,他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害怕和无助。和五年前一样,握在手心里的东西也会失去。
命运给人一种绝望,是你无论做什么,怎样做都是无能为力。
“让开、让开!”
救护车到达医院,急救员跳下救护车。
“一、二、三——”早在急诊处等候的医生护士,把救护车上的梁泡泡抬下来。推着担架直接从急诊一路送往手术室。
屈未然脑袋一片空白,麻木地跟着担架往前跑。
“对不起,先生。手术重地,请留步!”
他被挡在手术室外。
收到急诊手术通知的莫缙云医生穿着白大褂匆匆而来。他没想到今天手术的对象是陆西法的好朋友。
“莫医生——”
屈未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握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屈先生,请你镇定。”莫缙云快速翻着梁泡泡的病历,眉头深锁,“你太太脾脏刺穿,现在我们马上要行脾切除手术。手术不复杂,但是……”
“但是什么?”屈未然的心脏都要从口里跳出来。
“脾破裂会导致大量失血。我看病历,你太太是熊猫血,我们医院血库没有常备这种血型。”
屈未然两眼一黑,差点软倒下去。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救她!”
“我尽最大的努力,但要做最坏的打算。”
“不行!”激动的屈未然失去往日的风度,他的焦急、痛苦、不安,如果有可能,他宁可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请你冷静。”
屈未然根本无法冷静,“你能不能救她,不能我马上转院,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
莫缙云冷然把病历合上,“如果你现在签字,我马上让护士把你太太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莫医生,快进来!”手术室门猛地打开,护士焦躁地喊道:“病人的血压已经掉到60的40,你还磨叽什么!”
屈未然脸上一抽,颓然地瘫坐地上。
莫缙云忙让护士把他扶到等待区的椅子上坐下。
“屈先生,你别太担心。我们已经向其他兄弟医院,以及市里和省里的血库发出急电,请求他们的协调调血。还有市交通广播电台都会滚动发出求援。希望市民中能有熊猫血的人前来献血。期待世上好人好,能有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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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抓她、抓她!她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窗外依旧暴雨倾盆,张水玲裹着干净的毛毯,激动地向着出警的民警大呼小叫。
“张小姐,你坐下!”
“警察同志,你快去把她抓起来,要不就关到精神病院去。她就是一个疯子,拿着刀到处乱杀乱砍。我就是证人,证人啊!”
“张水玲,坐下!”
警察被歇斯底里的张水玲弄得烦不胜烦。
陆西法心里乱成团麻,从接到电话到赶到酒店看见浑身染血的微尘,他每一步都如在地狱深渊中行走。
现在的微尘痴痴呆呆,叫她不应,说话不听,整个人像失去灵魂的娃娃,不停地在嘴里喊着:“安安、安安……”
“微尘,安安很好。你放心。”他摸着她的脸,试图让她看他。
微尘不搭理他,继续念叨着,“小鱼、小鱼……”
“姐姐,姐姐!”
微雨、玄墨、微澜和鬼哥都赶过来,看见微尘带血的样子,两姐妹吓得半死。再听说,微尘在酒店花园把人刺成重伤,几乎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啊!”微雨急得抱着微尘要哭起来。“我姐姐为什么要伤人?”
持刀伤人是刑事犯罪,情节恶劣者可判三到十年有期徒刑。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看好她。”陆西法不住自责,自己太大意了,让微尘发生了这样的事。
微尘有错,他的错更大。
警察问完张水玲的口供再结合现场勘验结果,认证物证齐全,事实非常清楚。微尘无可抵赖,她现在的情况也无可抵赖。
“季微尘我们现在依法逮捕你,请你随我们回警察局接受近一步的调查。”
“不!你们不能带走我姐姐!”微澜尖叫着挡在微尘前面,“我姐姐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她慌不择言,“我姐姐伤人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季小姐,我们警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你姐姐真的是精神状况有异常,请出示三甲医院诊断证明。如果你们若再是这样的挡着,就是妨碍公务了!”
“不,不行——”微澜抱着微尘,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微澜,你这样子不是帮她!”鬼哥抱住悲伤的微澜,把她拖开。玄墨也把微雨拉开,“相信警察,他们不会伤害她的。”
痴痴呆呆的微尘被警察带走,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痛哭的妹妹们。脸上几乎恐怖的冷漠和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