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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少爷是吃了饭出去的。好像是在大华还有应酬,听说还是为了贷款的事——”
“红柳,去备水吧,我要洗澡。”无忧倦倦地偏过头去,不愿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红柳接过她的风衣,嘟长了嘴巴,道:“少奶奶,少爷——”
无忧吼道:“红柳,我头痛!”
红柳一吐舌头,转身道:“好啦,知道啦!我什么都不说了。”
果然,那天夜里一整晚,红柳都是锯嘴的葫芦,闷声不响。无忧心情不爽,也不大理会。草草洗漱,匆匆上床。辗转反侧,叹息不停。这些日子她一直困得不好,烦恼和痛苦压在心头,让她难以好眠。
迷迷糊糊之中感到冷风吹了进来,突然有一道影子立在她的床边。无忧一惊,刚想大叫。
“是我。”他冰冷的吻贴上她的柔颊。
无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想相信他会如此厚颜无耻……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掀开被子,偷食她的温软和体香。
“放、放开我!”无忧躲开他的偷袭,口齿不清地说道。
陈洛阳置若罔闻,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无忧涨红了脸,左右躲避,千钧一发之际忽地用力将他踹下了床。
“噗通”一声他落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声音。他站起来惊愕地看着她,好像她的拒绝是对他天大的伤害。
无忧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身体激动地像海浪般起伏,她的手颤抖地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滚,滚出去!”
他没有说话,默默转身。待到他出去,无忧才伏在枕上放声哭出来。
好一会儿,红柳进来,嘟嘟囔囔地说道:“唉,是少奶奶不让我说话,少爷说他晚上会过来,让少奶奶先不要睡。”
无忧躺在床上又是一场痛哭,这几天里她哭了一场又一场,心像碎了一遍又一遍。她恨他,非常恨他。翻出那张薄薄生脆的契约合同,眼睛里的珍珠不由自主落在上面。
她把被子蒙着头,哭着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听到窗外有沥沥淅淅的雨声惊醒了她。
“红柳。”无忧把被子从头上拿开,“我渴了。”
红柳端来一碗清茶。
“外面下雨了吗?”无忧捧着茶碗问她。
“嗯。”红柳点头,转脸看着漆黑的夜,担心地说:“少爷还在外面哩。”
无忧一呛,差点被茶水噎住。
“你把少爷赶出去,少爷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你去要他走!”无忧气愤地把茶碗塞到红柳怀里,“我是不会见他,更不会原谅他的!”
红柳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掸了掸身上的水珠,道:“少爷不肯走。”
无忧气得面红耳赤,想马上冲出去骂他一顿。思前想后,最终往后一倒,负气地将眼睛一闭,重新又把被子蒙住头。
雨势越来越大,从淅淅沥沥变成轰隆隆地夹杂着惊雷和闪电,黑夜被撕裂,被照亮。
无忧躺在床上圆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聒聒噪噪的红柳此刻像变了一个人,安静得不得了。无忧不禁气恼,这丫头,想她说话的时候她倒啥都不说了。
“哗哗”雨水滂沱冲刷着陈洛阳的身体,从头顶到脚趾,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头发丝是干燥的。佣人拿来雨伞都被他扔在地上。
也许有人会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鬼话。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去伤害她。其实他比谁都了解无忧,也清楚张水灵不如她外表的温柔。但事情发生时,他还是粗暴地不听任何解释,直接就选择了相信灵儿而不是相信她。
这种伤害他不是故意为之,但又是故意为之。看见她伤心,看见她对自己的憎恶,他的心突然有些安然。他又拼命地想去挽回,想和她重新开始。
只是还能吗?
无忧还会原谅他吗?
原谅他这个如怪物般的人。
“吱嘎”房门开了,无忧穿着单薄的薄丝睡袍,冲到雨帘之中,她手里攥着一把未撑开的油布雨伞狠狠打着他的身体,哭喊道:“陈洛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闪电照亮了院子,她的脸色雪白,嘴唇发乌,脸上的雨和泪已经分不清了。
他夺过她手里的油布雨伞砸在地上,把她抱到怀里,紧紧拥着,深深吻着。
“陈洛阳,放开我!”
“康无忧,我爱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
她的挣扎消失了,剩下悲伤的哭泣。
“康无忧,我爱你。”他又说一次,捧着她的脸又说,“陈洛阳只爱康无忧。”
无忧哭了,任他吻着、亲着、紧贴着,感到自己就像被他拖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想挣脱,却又无力挣脱。陈洛阳说得不对,其实应该是“康无忧爱陈洛阳,康无忧只爱陈洛阳一个。”
他打横将她抱起,走入房间。
夫妻之间的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爱,爱到浓时,恨不得你做了我来,我做了你。恨到极点,也能真的做到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这冤家孽障。你说,她拿他有何办法?
清晨醒来,他躬身在她身旁睡着,闭着的眼睛像个孩子。
她有些恼恨,又有些无奈。
“你哭了?”
“没有!”
她转过脸去,就是不承认。
“傻瓜!”他从床上起来,神清气爽地开始穿衣。
红柳进来侍候,嘴巴笑得合都合不拢。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无忧的面上浮起一丝羞赧,虽然还是意不过,但他此时能在她身边陪着,毕竟就好受些。
知道少爷昨晚宿在无忧处后,张水灵的老母一大早就来请他过去,托词自然就是,灵儿有些不舒服,恐怕胎儿不好。
无忧不发一言,对镜梳理头发。陈洛阳睇了她一眼,对张妈说道:“不舒服去请大夫,我又不是郎中,去了也不管事。红柳,准备开饭了——”
“是,”红柳俏生生回答,麻溜地铺好桌子,摆好碗筷。一边对无忧,说道:“少奶奶,少爷特意让厨房为您做了银丝鱼面。小银鱼可是从洞庭湖来的,又软又香,和面揉在一起做的鱼面。”
张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愤愤离去。
鱼面端上桌来,无忧闻了闻味儿,心里就涌起一股恶心,干呕几声。
吐完才发现,屋里人的目光全在她身上。
“怎……怎么呢?”
“没什么。”陈洛阳喜上眉梢,吩咐红柳立即去请德国医生来家里。
“你现在巴巴地去请德国医生干嘛,是不舒服吗?”无忧问。
“不是我,是你。”他笑着说。
“我?我有什么?”
她再问,他也不肯再说什么。
德国医生来到,仔仔细细为无忧看诊一遍。康无忧确实是怀孕了。
喜讯像长了翅膀,飞快地就传遍了家里的里里外外。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喜不自胜地把无忧左看右看。
“我就说了,这是块好地。”陈老太太拍了拍无忧的脸颊,笑道:“无忧,你真是争气!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他是我们陈家的长子嫡孙!”
洛阳也很高兴,破天荒地没有去洋行上班。他捏着笔在纸上为孩子取名字,济安、慈心、原青……各种各样的名字写了一堆。
“无忧,你喜欢哪一个?”他硬要无忧选。
无忧无奈地接过纸,扫视一眼,“孩子还没出生,谁都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这学名还是等他出生后再说吧。只是……”她的手指指着“安”字说道:“我喜欢这个安字,做父母的总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哪怕傻一点蠢一点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