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傀儡

谷雨白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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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保协会“季一刀”的称谓可不是浪得虚名!

    可最近,季微尘这把刀有点钝,下手的稳、准、狠都差了一点点。

    大家都发现,她有点不在状态。以前割起蛋蛋手起刀落,现在变成拖泥带水,犹犹豫豫。

    小动物做了麻醉不知道,看的人,倒是有点胆颤心惊。

    “要不要休息一下?”

    割了一下午的蛋蛋,也是累了。

    鬼哥把微尘请出治疗室,动保中心的院子里正好洒着阳光。

    五月的阳光正柔美,不强不烈,微风徐徐,正是好时节。

    三两只小猫、小狗正在沐浴阳光的温柔。它们仰起肚皮的惬意样子,让微尘一眼看见它们肚皮上留下的去势痕迹。

    她坐在门槛上,喃喃地把头埋在膝盖上。

    “鬼哥,你说,我是不是遭到报应了。”

    “什么啊?”

    “割了太多的蛋蛋……”祸害了太多的毛孩子,所以下半辈子要过无性的生活!

    “你是造福人类,也是造福小动物。毛孩子要是不去势,一发情就狂叫、乱跑、四处撒尿。试问哪个主人受得了?”

    “去势这么好,人类为啥不去势?”

    鬼哥差点把拳头吞到肚子里,尴尬地呵呵笑着说:“男人要是去了势,不就是太监了吗?那怎么行!”

    “动物行,你们为什么不行?”

    “你,你别闹好不好?”鬼哥跳了起来,这个问题太伤男性尊严。他的老二可是他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不,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季微尘,呵呵,你开我玩笑,是吧?”鬼哥突然坏笑道:“我倒想问你,要是莫缙云做了太监,你下半辈子的性福找谁去?我们男人不能太监还不是为了你们女人的性福!”

    微尘脸上一热,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鬼哥也误会了她的意思。

    但是鬼哥说得很对,性是夫妻之间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没有,真能生活下去?

    “微尘!”

    微尘抬头,看见陆西法从院落外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站在她的跟前。

    千山湖一别,他来季家的次数显著下降,他们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见。

    此时,他身上正穿着动保协会的黄色马甲,上面还印刷着“领养代替购买”的字样。

    “咦,你怎么在这里?”鬼哥疑惑地问道:“今天不是开展毛孩子沙发客的活动——”

    陆西法才不理他,直劈对着微尘问道:“我听萧萧说,你还是要和莫缙云结婚,是真的吗?”

    微尘眨了眨眼睛,眼神飘浮着往下。

    “我——”

    “我们走!”

    “去哪?”

    他不发一语拉住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陆西法,你,你——”

    她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拖了出去,留下鬼哥在院中原地惊愕。

    “你要干什么?”

    他拖拽着她,一直拽到外面的荒地里。

    丁家桥动保协会缺钱、缺水、缺电、缺狗粮、缺药品,就是不缺荒地和荒草。

    出了动保协会大门,举目四望,所见之处都是山岭和野地。

    “陆西法——”

    “你是不是真要和他结婚?”

    季微尘张了张嘴,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

    “为什么要管我的事?就让我安静地待着不行吗?”

    现在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谁也不要来打搅。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烦恼极了。

    “因为你是我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捧着她的脸重重地深吻下去。唇齿相依的亲近,带着急切和热烈。

    他吻得辗转而缠绵,久久不放!

    四周的景色在她眼前飞旋。

    十分钟,二十分钟……

    天旋地转,他们仿佛已经来到时间的尽头。

    “微尘,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话吗?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他紧紧抱着她,像抱着一放开就会消失的宝贝。

    微尘靠在他的怀里,脑子在晕眩轰鸣,但轰鸣之中又有片刻的安宁。好像倦鸟归到巢穴,船儿回到港湾。

    她捏着他衬衫上的扣眼,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之熟悉。

    简直,简直久久难忘——

    “微尘,我带你去西林,去越郡。到了那里你就会全部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我们有多相爱,多幸福——”

    “陆先生,你准备把我的未婚妻带到哪里去?”

    莫缙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微尘脸上的表情立即变成了退缩和怔怔。

    “季微尘,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请你放尊重一点!”

    莫缙云伸手抓住微尘的胳膊,用力往自己身边拖过去。

    “住嘴!微尘根本就不爱你!”

    “是吗?”他阴森地笑着,两只眼睛像猫眼一样发出幽光,“你确定她不爱我?”

    “我确定!”陆西法感到口里含着一股火焰,他要是能喷火,早把眼前的男人焚烧殆尽。

    “你的确定没用,还是让微尘自己来告诉你,她究竟爱谁。”

    莫缙云捧起微尘的小脸,直视她的眼睛,道:

    “微尘,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你爱谁?”

    他纹丝不动,坚定地捧着她的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睛。

    陆西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切都太诡异,诡异到匪夷所思。

    嘀嗒嘀嗒,时间划过。

    如指针在皮肤上落下一个一个小点,小点里渗出血来,模糊她的眼睛,红色的血雾闭盖住一切。

    “微尘,你忘了吗?你说过,你爱谁,爱谁……”

    凝视之间,她的眼睛在与他交汇的视线里,慢慢变成直线,失去对光和焦距。

    她喃喃地说:“爱……爱你……”

    “滚蛋!”

    陆西法一拳打在莫缙云脸上,用尽全力把他打跌在地。

    “微尘,微尘,你醒醒!”他抱过微尘,摩挲她的脸蛋,期待她能从这样的梦呓状态里清醒过来。

    莫缙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来,山风吹乱头发,他脸上的笑容恐怖不已。

    “微尘,你大点声音告诉他。你爱的是谁?”他吼道。

    “莫……莫……莫……缙……云……”她像傀儡一样说道。

    “呵呵,呵呵呵……”

    莫缙云的笑声在山风的鼓噪下飞荡遥远,“你再说一次,你要和谁走?”

    “……莫……莫……缙……云……”

    “你要怎么对他?”

    她大声说道:“一辈子不离开他,一辈子都爱他。”

    再没有比这更恐怖、更难以理解的事情。

    陆西法第一次感到人生中的不可控制,变数像脱缰野马,撒起欢来乱跑。他握住一个,更多的却在指缝间溜走。

    他哆哆嗦嗦地用手在她眼前晃荡,“微尘,我,我是谁?”

    季微尘木然地沉默着,眼神里全是陌生。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两腮边的头发,托起如云的秀发,放在唇边亲吻。

    “微尘,微尘,你怎么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骄傲的他跪在她的跟前,伤心地握着她的手扑哒落下一颗眼泪,火种般的眼泪掉落在她的掌心。

    烫热得她眼皮跳了跳,唇瓣轻动,发出梦呓。

    “……”

    “微尘,你说什么,说什么?”他欣喜地凑过去,想听清楚。

    “去死吧!”

    莫缙云对着陆西法脑后就是一石砖,陆西法晕了一下,马上倒在地上。

    “这是还给你的!因为我从来不欠人东西!”

    莫缙云扔下板砖,转到微尘蹲着的方向,狰狞换成了柔和,“微尘,别怕啊。我带你回家!”

    他搂住她,像背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往车的方向走去。

    她趴在他的肩头,头发垂落下去,遮住世界。

    她看着手心,里面有一滴泪痕。她的眼眶里眼泪无声落下,和那滴泪痕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