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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媛有孕,不能侍寝,嘉隆帝却仍是将她安置在偏殿里,依旧是整日腻在一起,不能饮酒跳舞,他便与她对弈听曲,常常半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太后因此又召见了回苏媛,和上次的凌厉苛责不同,话里话外间都是对她腹中皇子的期待,语态和蔼可亲的,也没有责怪嘉隆帝对她的专宠。
元翊倒像是颇为紧张,她才进慈宁宫半盏茶的功夫,他便打着给皇太后请安的名义到了,随后二人并行离开。
太后的亲信唏嘘道:“主子,皇上这回好像真对玉婕妤动情了。”
“他何时看上去像是一时兴起过?想想俪昭容和韩妃,生前的时候皇帝哪个不是捧在手心里宠着过来的,但死了可曾留恋半分?男人啊,旧爱总是敌不过新欢,满宫颜色都是他的,又怎会单恋一人?像苏氏这种,能被皇帝宠上一回,比起他人已幸运多了。”
太后的语气有些感慨,似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先皇身边得宠的妃嫔来来去去,可最后母仪天下的只有自己。
而她,从来没有享过宠妃宠后的待遇,先皇对她情分一直不深。
“倒是竣儿,没学学他父皇和皇兄的样儿,竟成了个痴情种。哀家本以为他对林氏是图个新鲜,谁知几年了,身边都不肯纳个新人,哀家想抱皇孙,还只能寄希望在林氏身上。”
想到亲生儿子,不免想到他那个侧妃,太后面露无奈:“那个林氏,哀家总不能放心。”
玳瑁便答:“瑞王爷刻意隐去了侧妃身世,又不许主子调查,想来王爷已然查过,侧妃娘娘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否则王爷怎会安心将人放在榻侧枕边?”
“他做事从来就只顾自个儿喜欢,又岂会在意其他,林氏若当真没有问题,竣儿替她瞒着做什么?竣儿就是太随性,以前他府里那些侍妾也是,个个被他纵得都能爬到正妃头上去。”太后不以为然。
玳瑁知道眼前人向来看不惯林侧妃,但苦于母子关系只能善待侧妃,私下里却常有抱怨,可当着瑞王爷的面待林侧妃又比对宫里的娘娘们都要和气,是以接道:“侧妃娘娘除了脾气古怪些,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主子不必多虑。”
“就是看着竣儿为她不顾正业,哀家才多虑。”太后眉头渐锁,“蒋氏是竣儿正妃,还是哀家亲自选的,竣儿为了林氏说不要就不要,蒋家到如今还存着那口怨气呢。”
瑞亲王元竣在外名声不好,虽然手握护都营,但总将差事交给底下人做主,自己玩乐,经常为了博侧妃开心就拿英勇忠诚的将士取笑杀戮,马竞场上闹出人命是常有的事,因而手下将士对他既畏又惧,唯独没有敬。
太后是有自己盘算的,忧心忡忡道:“长此以往,对竣儿总是不利。偏偏哀家这个儿子,整颗心都掏给了林氏,哀家是想动都动不得。不说出身,就林氏不能容人的性子,将来如何、”话及此,后仰了身子靠在引枕上,面色疲惫。
“将来的事还早着呢,指不定到时候王爷想开了,对侧妃的感情就淡了,世事无常。”玳瑁替主子奉茶,宽慰道:“王爷如今喜欢侧妃,主子顺着他就是了,但凡主子不是为难侧妃,王爷依然万事都听您的。”
太后就是担心他日元竣会折在林氏手里,烦恼道:“竣儿以前不是爱听曲的人,怎会突然为了个小小琴姬如此,上次让你从汴京城内着手调查,仍是没信儿吗?”
玳瑁摇头,“回主子,城中但凡王爷能接触到的女子多是世家闺秀,同侧妃年纪相仿的要么嫁人了,要么都是侯爵之女,也没听说过去谁家丢了小姐,不会沦为琴姬的。”
这答案不尽人意,太后惆怅道:“哀家上回见了竣儿以前身边的那些侍妾画像,或多或少都是与林氏形似,哀家总觉得竣儿和林氏之间没那么简单。”
“王爷喜欢,只要侧妃待王爷真心,平时出格跋扈些自有主子您和王爷兜着,不伤大雅就成。”玳瑁笑呵呵的应道。
她接茶抿了口,手抵着额头问道:“瑞王府里的事哀家是管不了,就谈谈眼皮子底下的吧。宫里接二连三的传出妃嫔有孕,贵妃那里有何打算?”
“左不过是同以前那样,贵妃将事儿都交给贤妃去办了。”
太后眯眼颔首,“贤妃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她想帮着贵妃对付玉婕妤,竟是将心思动到竣儿身上去。”
“瑞王爷看重侧妃,等见到玉婕妤样貌,怕是要当众让皇上难堪。玉婕妤又这样得宠,还怀了身子,皇上已不是昔年的太子殿下了,这事儿怕是不妙。”
太后倏地睁开眼,目露凶意:“皇帝毕竟是皇帝,若当众被竣儿下了颜面,以后的事就麻烦了。”
“这事还得主子您从中调和,早前侧妃在皇后宫里见过玉婕妤已是有了过结,若是年宴她唆使着王爷冒犯了玉婕妤,皇上与王爷约莫要兄弟失和。”
太后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道:“皇后近来如何?”
“皇后每日就看书练字,倒也闲适,宫里如今的事儿都由贵妃在做主,年宴上的事也都是贵妃娘娘安排着,去凤天宫不过是走个形式,皇后也没脾气。”
太后淡笑:“皇后哪里是没脾气?他父亲右相素来狡猾,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厉害。竣儿算是刻意挑陈翼长的错儿了,偏偏陈翼长处事滴水不漏,总不好无故就撤了皇后兄弟的职。皇上往日看上去对朝事不上心,暗地里也没少折腾,否则萧远笙如何被调去了定海助王宏熙平叛?”
萧远笙是贵人萧韵的哥哥,恭郡王元靖的表兄。
听到这个调令时太后是心存疑惑的,但那是兵部的事情,何况因着上次江南灾银与定海军饷的事已经触怒了皇帝,赵相并不好过分阻拦,可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启用了萧家子弟,终究让人觉得隐患。
朝中的言官还在,赵太后即便有心制止,却也要顾着名声和百姓悠悠之口,只是每每在嘉隆帝来请安时总忍不住琢磨一番。
太后在心底比较了番养子嘉隆帝与亲子瑞王的近况,终是吩咐道:“玳瑁,传哀家旨意,去瑞王府请竣儿进宫,再把左相请来。”
元翊得知太后召见赵相和瑞王的时候,苏媛正陪着他下棋。李云贵进来小声通禀后,就见那修长手指中的白玉棋子许久不落,嘉隆帝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渐冷。
苏媛暗自屏息,不曾催促,亦不言语。好半晌,才见他将玉子丢回棋笥里,显然没了继续的兴致,“知道了,下去吧。”
瑞王与嘉隆帝虽同是赵太后养育长大,但兄弟间感情并不好,说不清是否是因着那件陈年往事,总之元竣进宫嫌少有来乾元宫请安的,元翊也不计较。
这日瑞王被太后留在慈宁宫用了晚膳才出宫,嘉隆帝并没有过去,只等快宵禁的时候,李云贵又进殿传话:“皇上,瑞王爷出宫了。”
元翊放下手里的书,淡淡“嗯”了。他今晚依旧没有翻妃嫔牌子,转首望向静静陪在旁边的苏媛,突然开口:“那日瑞王的侧妃在皇后宫里当众欺凌你,朕与皇后却没有替你出头,可觉得委屈?”
他似乎经常问她这句话,是否觉得委屈。
苏媛并不觉得短短数月元翊能对自己有多少感情,外面都盛传皇帝如何宠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嘉隆帝面前,苏媛是从来不敢有所谓的恃宠而骄,更不敢逾矩,因为她并不能感应到对方的情意,自己于他不过是个为了掩人耳目的“宠妃”罢了。
“你不说朕也知道答案,朕的女人却受臣子侧妃的欺负,委屈的不是你,而是朕。”元翊直勾勾的盯着她,语境复杂。
苏媛不由就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