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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媛莫名的想到昨晚嘉隆帝的那句话:失了位韩婕妤,自然可以再添一位苏婕妤。她有片刻的迷惘,说不清是因为帝王昨夜说话时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因为自己好比一个替代者的地位。
婕妤能有很多个,那失了个皇儿,还能再添吗?能添是肯定的,但关键嘉隆帝膝下这么多年只有秦妃所出的玲珑公主,子嗣单薄到底是天命还是人为?
“媛姐姐,你在听吗?”谢芷涵晃了晃她的胳膊,凑近关切道:“姐姐怎么了?”
“我在听。”苏媛转首望看她,轻声道:“这事既然被瞒了下来,我们且当做不知。”
“为什么呀?我觉得韩婕妤肯定不是意外失足落水的。”
苏媛摇头,叹息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韩婕妤都死了这么些时日了,皇后也已经处置了她身边服侍的人,没追究半分王贤妃,摆明了是不想深查。否则且不管韩婕妤是否怀有身孕,单她的身份及得宠,突然溺死在鲤鱼池中,就该被彻查。”
谢芷涵闻言,面露沮丧,哀声道:“怎么这样子啊,皇上不是很喜欢她吗,自己的宠妃死了不闻不问?媛姐姐,这宫里难道就没有公道吗?”
“什么公道?”门口突然传来贺昭仪的声音,吓得二人俱是一跳。循声望去,正见一袭冰蓝罗裙的贺昭仪领着贴身宫女琉璃进来,苏媛等忙起身上迎,“见过昭仪。”
她的身后,是面露焦色的桐若与梅芯,此刻低首轻禀着:“小主,贺昭仪来了。”
谢芷涵满脸惊慌,语重责怪道:“我们已经看见了,都怎么当差的,不知道提前通报?”
“回谢嫔,是、”桐若为难答话,被贺昭仪抬手阻拦,她径自走上前,在苏媛的手势下落座,而后接了汀兰奉上的茶盏又挥退侍人,这才开口:“二位妹妹时常闭门谈话,不介意我突然到来吧?”
苏媛与谢芷涵迎上对方视线,只觉得其眼神比不得往日平和,而这问话任谁都是介意的,但开口还只能说“不”。
贺昭仪浅笑了笑,又道:“虽说是你自己的宫殿,但是这宫里多少品级高的主子,但凡突然过来,止了你身边的宫人通报直接进屋,奴才们还敢阻拦不成?所以说,深宫之内,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谢芷涵与苏媛立在她面前,均颔首应是,“谢昭仪娘娘提点。”
“不必多礼,都坐吧。”贺昭仪打了个手势,语气渐柔,“本宫看谢嫔每次过来,苏美人都屏退了身边人,你俩姐妹情深是不错,只次次都这样,难免让人多想。何况,谢嫔原就受宠,如今苏美人亦得圣心,这个道理,你们可懂?”
谢芷涵与苏媛并肩而坐,齐齐答道:“娘娘的好意,嫔妾谨记。”
“我今儿过来,是想看看苏美人,前阵儿你病着本宫不便打搅,怕误了你养病。”
苏媛对眼前人是心存好感的,颔首回道:“谢娘娘挂心,嫔妾已经大好了。”
“这就好。”贺昭仪望着苏媛,神色间有些犹豫迟缓,似是有话要说,不时又望向谢芷涵。
苏媛自住进芳华宫以来颇受贺昭仪的照顾,见其欲言又止,便先哄了谢嫔回去。
谢芷涵心里不快,到了宫外同身边的陪嫁婢女碧玉抱怨,“你说,为什么媛姐姐侍寝后不与我亲近了,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她同那个贺昭仪神神秘秘作甚。”
碧玉是谢府陪嫁,熟知自家主子的秉性,笑着劝慰道:“主子同贺昭仪吃什么醋,美人小主与您的感情您心里还不清楚?她那哪里是避着你,贺昭仪乃芳华宫的主位,有事来找她,可不得就请您先离开吗?
小主千万别多想,不说往日美人小主与您的亲近,就是咱们苏谢两家还是表亲,进宫前你和表小姐朝夕相伴,这种感情可不是宫里其他人比得了的。”
谢芷涵这才好受些,挺直了腰杆边往前边嘀咕:“嗯!媛姐姐肯定是与我才是最要好的。”
东殿里,二人对视,贺昭仪抿着茶水慢悠悠的开口,“苏美人是杭州人士吧,我往日听你说话,倒是一口京城口音。”她语气随意,目光却直溜溜凝视着对面人。
苏媛先是一惊,继而平和的答道:“闺中时,嫔妾父亲曾请了位女西席教我认字,那位先生便是汴京人,嫔妾耳濡目染之下学过,是以娘娘觉得带京音吧。”
闻者点点头,环视了眼屋中陈设再道:“如今与之前不同了,过去你不曾承宠,我这芳华宫又素来低调,不会有人在乎这儿的一举一动。可是今后,你得多注意了,便是自己寝殿里亦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你信得过谢嫔,信得过身边所有人,但这道殿门和殿墙可不一定就能信的。”
“是,嫔妾不知深浅,多亏了娘娘照拂。”苏媛低眉顺眼。
贺昭仪不见声色,语气徐缓却很郑重,“韩妃的事,你和谢嫔也要止住好奇,知道的太多,对你俩没好处。这宫里的生存之道,不是事事都盘根问底,而是要懂得揆情度理。”
她望着苏媛的容色欲言又止,接着突然站了起来,“你刚刚承宠必是辛苦,我就不打搅你歇息了。”
苏媛跟着站起,见其欲下榻板离去,忍不住询问:“娘娘特地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同嫔妾说?”
在对方的凝视下,续又道:“自打进了芳华宫,娘娘处处提点嫔妾,嫔妾铭记于心。只是有个事并非嫔妾一定要问,是大家的反应让嫔妾无法忽视。据闻娘娘同瑞王的林侧妃感情极好,想来嫔妾初入宫的那日,您便知道了。”
贺昭仪望着她寻思片刻,复又坐下,颔首答道:“是,你的样貌,同林王妃确有几分相似。”
苏媛抿紧唇,没有打断。
“不过你与她不同,也犯不着拿自己同她对比,旁人提起这事莫不是见不惯林妃作风罢了,毕竟她的出身,”说到这,她的脸上似为难、似同情,还夹着几分其他复杂情绪,“你出身官宦,家世清白,入宫以来又备受皇后与圣上恩宠,犯不着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听娘娘的意思是,那位林王妃……”
“林王妃身世不详,只知道是奴籍,早年在大臣府里做琴姬,一日瑞王前去赴宴,看上了便带回王府做了侍妾。瑞亲王很喜欢她,没多久凑请太后赐婚,三媒六聘娶她做的侧妃。”
苏媛惊诧,“这事,太后能允?”
“太后不允也得允,瑞王爷在慈宁宫外跪了两日,将太后的心都给跪软了。太后不待见林妃,初时几次召进宫来训诫教导,瑞王必是护短,更甚为了她顶撞太后。久而久之,太后苦于母子关系只得认了林妃,将不喜欢变作喜欢,毕竟林妃在瑞王府是专房之宠,王爷对府中其他侧妃姬妾看都不看,太后对瑞王子嗣的希望只能寄在林妃身上。”
苏媛点点头,却又疑惑,“娘娘,这事儿怎么都算瑞王爷的家事,同我又有什么相干?”
贺昭仪便望了眼外面,叹息道:“我且先说,今ri本宫来告诉你不是想你胡思乱想,只不过这事你该知道。
咱们皇上以前有位非常钟爱的俪昭容,她是沈太傅的长孙女,与皇上青梅竹马。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俪昭容便进东宫侍奉了,皇上待她与旁的人都不一样。
说来亦是秘事,瑞亲王有日见了俪昭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御花园里公然调戏,俪昭容倍感屈辱,哭着求到了皇上面前。你也知晓,咱们皇上并非孝慈太后亲生,当年孝贞太后已故,万岁爷是养在太后娘娘身下的,太后对瑞王又多是纵溺,这事便不了了之了。谁知,没过几日,俪昭容便投了缳……”
苏媛惊诧,瞠目道:“那位俪昭容这般刚烈?”
贺昭仪不知是何表情,睨了眼她回道:“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俪昭容下葬的时候,被发现有了身孕,先皇为着这事狠狠惩治了番瑞王,责他无德无礼无长幼尊卑。偏偏不久后家宴,瑞王领了新得的侍妾进宫,而那位侍妾的样貌正与已故俪昭容相似。”
这种耻辱,寻常人都受不得,何况是尊贵的太子?苏媛心中惊骇,没料到竟还有这种往事。且不论瑞王是否是真的喜爱俪昭容那般样貌的,但领着那样的侍妾入宫是极其不给嘉隆帝颜面的。
不过,她来不及过虑,联想到昨晚嘉隆帝面对自己时的态度,突然就后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