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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芒逐渐散开, 楚诺看到那团黑影时便愣住了。
她歪头小声问凝晶兽:“这就是邪魂飞僵?”
凝晶兽吞了口口水:“应该是吧。”
一个看起来不足三尺高的小童坐在地上, 目无表情地望着楚诺。
那小童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类, 皮肤惨白, 象砌了一层墙灰。没有眉毛也没有鼻子,一双眼睛倒是很大, 黑多白少,晶莹剔透, 象一对黑水晶珠子,和它惨白得没有光泽的皮肤很不相称。
它穿了一件黑色长袍, 腿被长袍遮住了,只留一双黑色的小靴子露在外面。见楚诺也在看它,它歪了歪头, 那对黑水晶珠一般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疑惑。
楚诺和几只战兽的神经都已绷紧, 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就连刑敖也不再哼哼唧唧。邪魂飞僵不同于其他战兽, 它是可以攻击元神的。一旦给邪魂煞气侵入识海, 那意味着楚诺识海里的一切都会成为飞僵的食物。
“怎么杀飞僵?”楚诺在灵识里问。她从没有和僵尸斗法的经验, 只在典籍里看过一些。但邪魂飞僵这种东西, 却是典籍里都没有记载的了。
灵识里立刻响起凝晶兽的声音:“据说用高阶符剑刺穿它眉心就可以让它暂时失去法力, 然后用太古真火将之焚毁。”
符剑立刻尖叫:“我才中阶, 抵不过它的阴煞之气,会被污祟的!”
蓝雀嗤了一声:“符剑不就是用来除邪降妖的吗?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算什么符剑!”
“怎么不算!”符剑怒怼, “小爷现在只是桃木初体, 若是进化了, 不要说一只破飞僵,哪怕它祖宗犼来了小爷也不怕!”
楚诺皱眉继续问凝晶兽道:“我先前没有祭出符剑,就是因为怕那飞僵的阴煞之气太厉害。不过我这柄符剑似乎源自上古,经历的岁月只怕还在这邪魂飞僵之上,坚持片刻总是可以吧。太古真火倒是真的不可能有了,但我已筑基,自身可以产生三味真火。这样的话,还有没有可能灭杀这只飞僵?有几成机会?”
凝晶兽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斟酌,蓝雀已经叹了一口气:“一成吧。”
楚诺心头一跳,顿了片刻,依旧平静地道:“一成机会也是机会。待会儿我先展开法相,和双牙从正面攻击,蓝雀和凝晶兽想办法拦住它的退路。”
符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老滑头傻鸟你们害我!老祖啊!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就丢下我独自飞升去了啊!”
突然间符剑的哭声嘎然而止,换作了惊呼。就在这时,飞僵肚皮一挺直直地站了起来,蹒跚地朝楚诺走了过来!
楚诺疾退,大阵法相已在背后升起,并且高速旋转起来。
三兽和楚诺心意相通,呈三角之势将飞僵围住,同时以各自最强大的绝招向飞僵发起攻击!
楚诺施展蝶影闪冲向飞僵,体内想起仿佛利剑铮然出鞘的声音,符剑自右手脉门冲出,带着五色光晕,破开空气刺向飞僵。
一瞬间,符剑的五色光晕、双牙的烈焰、蓝雀的魔焰、凝晶兽的妖芒,象一张巨大的没有缝隙的网,扑向矮小的飞僵。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芒自一人三兽中心窜向楚诺。双牙怒吼,凝晶兽和蓝雀同时惊呼,楚诺则是心底一凉。
这道黑芒速度之快,肉眼都几乎难以捕捉,更别说闪躲。就在楚诺以为自己无法幸免时,黑芒竟然不可思议地改变了方向,从楚诺头顶飞窜出去。
这样一来,楚诺虽然逃过一劫,但和三兽的四道攻击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他们先前已是拼死一搏,根本没想过怯退,也没想到飞僵速度之快竟能轻易冲出包围,因此现在再想收回法术已然不可能了!
楚诺和双牙倒是没什么,但凝晶兽和蓝雀只有炼气修为,怎么可能承受住楚诺和双牙的双重攻击。
千钧一发的时刻,楚诺左肩上展开了一只巨大的蝶形幻翅,这是她闲暇时琢磨出来的单侧蝶影闪,可以向单侧迅速滑动,速度不减但发动速度比双翅展开要快许多。
单侧蝶影闪将楚诺猛地推向双牙,撞向双牙的同时,她用灵识催动符剑,顿时符剑上土字符、水字符、金字符光芒大作。这时她体内炼光聚气诀已疯狂运转,眨眼间将符剑上的“土”、“水”、“金”三种属性能量变异成了冰属性。
只见自符剑剑尖上蹿出一道刺眼的蓝色冰芒,在空中形成一柄上古阔剑的幻影。这柄冰剑幻影带着仿佛凤鸣般的破空之音,朝双牙喷出的火焰一剑斩下。
冰克焰。
仿佛晶体碎裂的声音,冰剑和火焰同时碎裂,溅起漫天冰冷与灼热的碎屑。
有些碎裂的焰芒依然撞到凝晶兽和蓝雀身上。这就是炼气和筑基之间的差距了,只这些威力不大的焰芒,就将凝晶兽和蓝雀弹飞出去,并散出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
等双牙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眸里也出现了一丝后怕神色。如果不是楚诺拦截有效,两只老东西现在已是灰烬了。战兽若陨落,主人的灵识也会受创。
楚诺和两兽灵识相通,知道它们只是受了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她顾不得探视两兽的伤势,一个急转身,蝶影闪蓄势待发,符剑上金木水火土五道符文狂闪。
双牙怒吼着冲到楚诺跟前,甚至燃烧起体内的传承之血,周身火焰中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上古气息。传说中的上古麒麟能降妖伏魔,它希望自己不惜燃烧生机的行为能替楚诺挡住一些飞僵的邪气。
这时凝晶兽和蓝雀也不顾伤痛扑上来,围在楚诺身边。两兽本就是上古时期魔族妖族出名的战兽,曾经征战无数,骨子里带着一股狠劲。若楚诺不退怯,它们就不退怯。
飞僵就站在楚诺面前一丈处。其实这么近的距离,以飞僵的速度,如果向楚诺发难,楚诺根本来不及闪避。
然而飞僵却没有一丝动作,甚至收敛了阴煞之气,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楚诺看。
楚诺转身之前,原打算立刻发起第二轮攻击。但看到飞僵眼睛的那刻,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感觉,似乎这只飞僵对她并没有敌意,也没有因为刚才己方的抢攻而愤怒。
更荒谬的是,刚才转身看到飞僵的那个刹那,灵识里似乎听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她刚才因为太紧张没有听得太清,但她肯定那是飞僵的声音。
这只飞僵没有对她的元神发起攻击,却试图通过她的灵识与她交流。
飞僵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叉开两条小短腿噗通一声坐到地上,一张口吐出一粒黑金色的半透明珠子。它低头看看珠子,又抬起头继续直愣愣地瞧着楚诺。
楚诺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更为强烈,甚至看着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瞳时,觉得那里面分明闪烁着一丝期待。
“它这是什么意思?”楚诺歪过僵硬的脖子问凝晶兽。
凝晶兽也有些发怔。
传说中的邪魂飞僵无不形态可怖、性情凶蛮。孩童状的飞僵从无记载,更没听说过见到活人不攻击,反而一屁股坐地上直愣愣盯着人家瞧的。
它的视线移向飞僵吐出的黑金色透明珠子,凝神看了一阵后,突然想起什么,惊愕地看向蓝雀。这时蓝雀也正转过头在看它,两兽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邪魂尸丹!”两兽同时轻呼。
飞僵的眼珠子转向凝晶兽,又转向蓝雀,片刻后又直直地看住楚诺。
楚诺已经肯定这只飞僵此刻对她没有恶意,却也被它看得浑身发毛。
“邪魂尸丹是什么?”
凝晶兽看着那粒黑金色珠子,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
“厉害的僵尸长期修炼过程中结出的东西,有点象妖丹,但极少有僵尸能结出尸丹,可以说千里无一。
“上古时期天造万物,万物共存,无论是哪一个种族其实都不排斥僵尸这种东西,不象现在,被视作邪修禁物。但邪魂飞僵极难控制,到后来强大时几乎都会噬主,因此才会被列入禁物。但如果邪魂飞僵结出尸丹,并且有人炼化它的尸丹,那么这只邪魂飞僵就会永生永世听那人的话了。”
蓝雀也面色古怪地道:“但是想要强行拿到尸丹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僵尸自愿,尸丹离体就会爆裂。”
楚诺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那它把尸丹吐出来的意思是……”
那飞僵似乎听懂了她这一句话,伸手将自己的尸丹往楚诺这里拨了拨,然后又直直地看着楚诺。
“你这是想认主,让我炼化尸丹?”楚诺吃惊地问。
飞僵嘴张了张,但没发出任何声音,而楚诺的灵识里又出现了那道尖细的声音。
这回她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孩童的声音,但比普通孩童的声音更尖细些。话说得也很生涩,一个字一个字的:“娘,亲。”
楚诺傻了,怔了半天对那飞僵道:“我不是你娘亲。”
凝晶兽和蓝雀面面相觑,渐渐露出恍然的神色。
那飞僵听到楚诺这样说,抓起自己的尸丹,肚皮一挺又立起来,摇摇摆摆朝楚诺走来。
楚诺倒吸了一口气,双牙踏到飞僵面前,咬牙低吼。
飞僵木无表情地瞥了双牙一眼,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身子一晃,就绕过双牙到了楚诺面前,抬高了头,双手捧着尸丹往楚诺这边递过来。
楚诺哭笑不得:“我真不是你娘。”
飞僵依然直直地看着楚诺,片刻后,那对黑水晶一般的眼珠子越来越黑,啪嗒掉下两滴墨汁般的液体。液体落在地上,周围一丈见方的地上立刻结了一层黑冰,散发阴寒之气。
楚诺觉得阴寒刺骨,急忙退出了黑冰范围。
这飞僵居然哭了。
凝晶兽看看飞僵又看看一筹莫展的楚诺,叹口气道:“看来它是认定主人了。这小童也着实可怜,小小年纪便被人用残忍方法杀死炼成僵尸。它心有执念,怕是主人的样子让它想到了它曾经的娘亲,才要执意认主。”
那飞僵似乎听懂了凝晶兽说的话,朝凝晶兽望了片刻,双手捧住自己的尸丹踮起脚尖。
楚诺低头看向飞僵,这小东西比她的膝盖高不了多少,一双惨白的小手还有点婴儿肥,托住自己的尸丹象宝贝一样举得高高的。
它明明可以踏空飞行,但它并没有用任何法术,而只是象普通孩童般踮起了脚尖。它的肌肉早已僵硬,踮脚尖这个动作对它来说其实是很吃力的。
旁边蓝雀扭转头双眼望天:“左右不过是一只邪物,不理它就是了。等这里的血雾散去,便没有屏障能掩盖住它的邪气,到时御灵宗最强大的修士必会第一时间内赶到,灭杀它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楚诺忍不住朝蓝雀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因为它是邪修炼制的东西才犹豫要不要收它。你生来是魔,凝晶兽生来是妖,不也一样成为了我的战兽?”
楚诺叹了口气,道:“天道无情,有谁能够选择自己是什么物种?万物皆有自己的道,要活下去便没得选择。我犹豫的并不是这些。”
她蹲下身,看住邪魂飞僵道:“你以前没有灵智,只是一件工具任人摆布,不知对错,这些都不提了。现在你有了灵智,从今以后不可随意吞人魂魄,能做到么?”
飞僵不住点头,将尸丹又往上送了送,黑眼睛仿佛透明一般。蓝雀和凝晶兽也暗暗松了口气,飞僵完全可以只吸收日月精华,只要主人不要去,完全没有必要吸食魂魄。
楚诺接过尸丹,只觉得入手轻若无物,掌心冰凉,却没有接触阴煞之气时那种极不舒服的迟滞感,倒反觉得这尸丹有种辟邪醒脑之效。
她有些迟疑地问凝晶兽和蓝雀:“还有一个问题,它身上有邪气,我若带着它怎能过得了宗门大阵?”
蓝雀抢着道:“这好办,这里的血雾若要完全散去还需十天半月,主人留在此处将它的尸丹炼化,炼化之后便能将飞僵收进灵兽镯。灵兽镯隔绝气息,过宗门大阵时便可无碍。”
楚诺点了点头,凝视掌心尸单,以灵识引导。片刻后,尸丹消失在掌心,楚诺立即灵识内视,果然看见灵根上方漂浮着一粒黑金色的透明珠子。她盘膝坐下,三色丹火密密将尸单裹住,开始炼化。
炼化刚一开始飞僵便有了感应,它面部僵硬无法做出任何表情,黑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忽地飞起抱住了楚诺。
它的速度太快,楚诺根本无法闪避,霎那间全身冰寒,几乎要被阴煞之气攻心。
“快下来!”蓝雀吓得尖叫,不顾阴寒猛啄飞僵宝宝的脑袋,“尸丹还没炼化,你这样会把你娘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