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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间几乎是被架出去的。
“可鄙!”刘擎最后还咆哮了一嗓子。
“咳咳!”他看了卢强一眼。
“给使君上茶。”卢强笑道:“使君今日可是辛苦,咆哮声怕是能传到长安去。只不过那小崽子正在长安乐不思蜀,弄不好正在谋划到富庶的地方去为官。哎!使君的一番咆哮都白费了。”
刘擎再咳嗽几声,“你想多了。。杨玄若是愿意去富庶之地为官,去岁便走了。他既然不肯走,那自然是想建功立业。”
卢强说道:“那他至今没有动向……有人压住了他升迁之事?”
茶水来了,刘擎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太平原先人称罪恶之城,来太平任职便是进了地狱。是杨玄把太平从地狱中拉了出来。他在太平的威望之高,不作二人想。
淳于间乃淳于氏出身,一家五姓精于权谋,淳于间要来,必然会先按住杨玄,等淳于间站稳脚跟后再放开。”
“可淳于间才来了数日。”
“狗曰的曹颖,老夫往日看着他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下手稳准狠,几下就把淳于间给弄走了。”
“使君,他的手段太狠,淳于氏不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能如何?老夫在陈州,淳于氏的手要想越过老夫拍死曹颖,就得先把老夫拍死!”
“使君还得小心为好。”
“不怕,老夫头铁!”
……
秋季的曲江池多了不少游人。
杨玄和周宁也在其中。
二人并肩而行,杨玄的手垂在身侧,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周宁的手背,随即心跳就加快一下。
“看,有人唱歌。”周宁举手指着前方,虽说杨玄的触碰很轻,但她总觉得手背那里火辣辣的。
有贵人出游,随行的歌姬正在唱歌。
“不是歌姬。”杨玄看到唱歌的女子衣着华丽,再走近些后,竟然颇为俏丽。
“这是淳于燕回。”周宁低声道:“是太子妃的幼妹,淳于山狠辣,对这个幼妹倒是颇多疼爱。”
淳于燕回看着二十岁不到,起身唱歌也尽显从容。
十余男女席地而坐,身前皆有案几。仆役侍女来回穿梭伺候。
一曲罢,十余人赞不绝口。
“好诗,歌声更妙。”
“这首诗是谁作的?可是三娘子?”
淳于燕回摇头坐下,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刚想喝一口,却瞥见了周宁。
她眼中多了愕然,旋即笑了笑,“周宁。”
周宁颔首, “三娘子。”
她低声道:“我们走。”
杨玄点头, 他也不想和这群人交流。
有人笑道:“那便是周氏的二娘子吗?她身边这人我却认得。”
“哦!谁?”淳于燕回微笑不变, 但明眸却微微眯着。
“杨玄,此人乃是贵妃的走狗。”
淳于燕回的嘴角微微勾起,提高声音说道:“周宁, 既然来了,何不如喝杯酒。”
因为年龄接近, 从小她就被人拿出来和周宁相比。直至到了周宁离开周氏之前, 她落于下风。而理由就一条:气质不如周宁。
周宁那等带着圣洁之意的气质令人怦然心动, 但却难以生出轻薄之心来。
可此刻的周宁却少了一分圣洁,多了几分活泼, 不时看身边的杨玄一眼,显然极为看重他的意见。
“走不走?”
“当然不走。”
淳于燕回一看就对周宁没好感,而且神色中带着挑衅之意……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出头, 是每个少年都义无反顾, 趋之若鹜之事。
这一刻, 杨玄精神百倍。
“少年, 你骚动了。”朱雀说道:“不过人不轻狂枉少年,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上啊!碾压他们!”
周宁看了他一眼,知晓淳于燕回他们会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打击杨玄……他们不会打击她, 而会迂回,利用打击杨玄来达到目的。
但杨玄不肯走, 自然是看出了这些。
“你行不行?”
“我自然是行的。”
“不行就不搭理他们,我来。”
周宁此刻看着就像是一头小老虎, 就差龇牙冲着淳于燕回他们咆哮了。
“咳咳!阿宁!”
“什么。”
“这是男人的时刻。”
“他们会用琴棋书画来打击你。”
“呵呵!”
淳于燕回起身,“请!”
众人起身相迎。
周宁看着杨玄。
等待他的决断。
有人嫉妒的眼睛发红,“周宁竟然有了心上人?”
“艹!我的梦中娘子啊!”
“你看,她仰头看着杨玄的眼神,分明就是欢喜。”
“完了完了!”
杨玄摇头,“坐就不必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有话要说?”杨玄笑着问道。
这一刻他觉得肾上腺素在喷涌。
淳于燕回微笑, “我与周宁交好,没想到她竟然有了心上人,如此,岂能无诗酒为贺?”
身后的权贵子弟摩拳擦掌, 闻言有人说道:“我有了一首诗,还请指教。”
“我来吧。”一个男子起身,从容走过来。
周宁低声道:“是陈玉正,诗才了得。”
呵呵!
杨玄笑的很憨实。
他上前几步。
淳于燕回顺势走到周宁的身边,“你竟然找了个普通人,周氏可会同意?一家四姓荣辱一体,这杨玄我偶有耳闻,据说乃是贵妃的人,是一家四姓的对头。”
陈玉正开始作诗了。
这是一首情诗,陈玉正一边吟诵,一边看着周宁。
淳于燕回的眼眸深处有些嫉妒之色,旋即消散,一语双关的问道:“你觉着如何?”
周宁默然。
淳于燕回笑道:“陈玉正一直喜欢你,今日他诗才压了杨玄一头,回去定然会请了家人去周氏提亲。只需提及你与杨玄交往之事,周氏定然会勃然大怒,弄不好还会当场许婚,把你嫁给陈玉正……以此来消除隐患。”
她说了一堆,周宁看着她,蹙眉道:“他敢于上前就让我很是欢喜,至于什么胜败,我为何要在意?至于婚事,我在国子监,没有我的同意,难道谁还能强抢不成?”
这时陈玉正一首诗吟诵完毕,堪称是缠绵深情。
众人一阵叫好。
陈玉正看了杨玄一眼,“我方才故意吟诵慢了些,便是让你多些功夫去酝酿,如今可有了?”
这话自信、自傲到了极点。
有同行女子心神皆醉的看着陈玉正,恨不能那首诗是献给自己的。
女子笑道:“陈郎君诗才有目共睹,他岂敢应战?”
这个小马屁拍的不错,更难得的是女人拍的。哪怕不喜欢对方,陈玉正的脸上依旧多了春风。
杨玄回头看了周宁一眼。
周宁回以一个俏皮的眨眼。
我滴神!
那十余男女看得真真的。
“周宁何曾有过这等娇俏的时候?”
“啊!我的心酸透了。”
杨玄回头。
“我有了一首。”
陈玉正风度极佳的退后几步,“请。”
各种意味不同的目光瞬间就聚焦在杨玄身上。
淳于燕回轻声道:“你倒是知晓回护他,不过男人无才华,便如同是一段枯木。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何其悲哀。”
杨玄开口。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咦!
有人轻咦一声。
陈玉正面色微变。
淳于燕回握紧右拳。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杨玄走到了周宁的身前,“阿宁。”
周宁仰头看着他。
“我们走吧。”
“好。”
杨玄牵着周宁的手,就这么缓缓而去。
这首诗前面半阙缠绵,令人心动不已。后面半阙却有些颓废。杨玄也不吟诵出来,而是和周宁洒脱而去。
十余男女呆住了。
淳于燕回看着杨玄的背影,轻声道:“此人竟然有此诗才吗?”
一个女子开口,“可惜只是半阙,他为何不作完?”
一个旁观者笑道:“只需半阙便能碾压你等,何须再作半阙?”
……
淳于燕回回到了家中。
“大兄。”
“嗯。”淳于山难得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今日我遇到了周宁和那个杨玄。周氏最近和咱们家有些利益纠纷,我本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周氏丢个人,可那个杨玄竟然颇有些诗才。”
淳于山笑道:“无需如此。此人在太平颇有政绩军功,十二郎已经去接任了,算是摘了他的果子。另外,他的升迁之事被我寻了人暂时压下,且等十二郎站稳脚跟再说。”
淳于燕回笑道:“大兄果然是神算。”
下午,一骑冲到了淳于氏的大门外。
“急报!”
此人满脸风霜之色,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郎君,十二郎出事了!”
“他才将到了太平没多久,出了何事?”
“说是弃城而逃……”
……
周宁回到了国子监。
一人正在她的值房外面负手而立。
“阿耶!”
周氏家主周勤多病,常年休养,实际上周氏做主的便是他的儿子周遵。
周遵四十余岁,面色无须,微微眯着眼,不怒自威。
他沉声道:“为父查过了,杨玄乃是元州人,出身农户之家,少年进山狩猎,说是好猎人也不为过。到了长安后,机缘巧合救了贵妃,就去了太平任职。”
周宁默然。
这个女儿的性子让周遵颇为头痛,“他选择了去北疆,便是热血少年,意气用事。为父不说什么一家四姓和贵妃乃是对头之类的话,可这等愣头青岂是良伴?”
周宁看着他,“阿耶,莫非蝇营狗苟方是俊杰?”
“你!”
哪怕知晓女儿会怼自己,周遵依旧双目一瞪,“和为父回家!”
“去为周氏联姻吗?”
“你!”
周遵举起手。
周宁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神色冷漠。
晚些,周遵出现在杨玄家的外面。
“敲门!”
随从敲门。
“来了。”
年轻人的声音听着朝气蓬勃。
门开,杨玄见一个中年男子被几个随从簇拥着,就问道;“敢问老丈寻谁?”
老丈?
这个称呼让周遵微微皱眉,“老夫周遵,进去说话。”
阿宁的父亲?
杨玄心中狂跳,“请进。”
众人进去。
周遵随便看了一眼,见庭院洒扫的颇为干净。
“你喜欢阿宁?”
周遵开门见山。
杨玄点头,“是。”
“周氏养了许久的花朵,要被你连盆一起端了,老丈人定然要发泄不满,小玄子,憋着。”绿灯闪烁着,好似很快活。
周遵看了他一眼,少年看似恭谨。
怎么和阿宁都是一个模子?
周遵蹙眉,“老夫深信你并非出于利益而喜爱阿宁。老夫的女儿老夫知晓,便是皇后也做得。”
杨玄默然。
老丈人来了,看样子不怎么喜欢我,想棒打鸳鸯,我该如何应对?
“你是贵妃的人,周氏和贵妃不是一路人。明白吗?”
周遵转身准备回去……他觉得这个警告已经足够了。
身后的随从说道:“还请以后莫要去寻我家二娘子。”
周遵走到门外。
身后,杨玄说道:“我非阿宁不娶!”
周遵回身,眼中多了厉色,“莫要以为老夫会看在阿宁的面上对你手软。年轻人,血气之勇固然可敬,可许多时候你只是高看了自己。”
周遵的声色俱厉并未吓到杨玄,若非此人是阿宁的父亲他此刻肯定会呯的一声关掉大门。
周遵眯眼看着他,“你好自为之。”
呵呵!
杨玄心中呵呵,但一股子气就涌了上来。
“阿宁不是那等贪慕富贵之人。”
周遵笑了,觉得眼前的真是个愣头青,刚想批驳,就见杨玄认真的道:“我会让别人仰望她。”
“可笑。”周遵失笑,“少年大言!”
他随即走了。
他刚出巷子,一个人就摸了进来。
“子泰!”
杨玄再开门,见是包冬,就纳闷的道:“你怎地来了?”
“你以为我愿来?”包冬没好气的道:“周助教让我来传话。”
“什么话?”
“心有灵犀一点通。”
包冬觉得这句诗很妙,但也很莫名其妙。
“哎!子泰,你怎地这般欢喜?”
“喝酒。”
“哎!我的生意啊!”
一顿酒把包冬喝的嘴歪眼斜的,杨玄却精神抖擞。
周遵在半路遇到了一群有些喝大的年轻人,正是陈玉正等人。
“见过周叔父。”
一家四姓同气连枝,众人急忙行礼。
陈玉正今日心中悲愤,所以借酒浇愁,此刻见到周遵难免就激动了。
“好教周叔父得知,周宁如今和一个乡下小子在一起厮混,周氏的名声啊!叔父为何不出手……”
啪!
陈玉正捂着脸,呆呆的看着周遵。
周遵森然道:“你在教老夫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