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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安芷起了个大早,正坐在凉亭里想事情,突然间,有个人跑了过来,还没等她回过神,这人便已经拼命地磕起了头。
安芷细细一看,竟然是那日救起来哑巴。
“这位兄台,你这是?”安芷显然是不明所以。
“诶,我说你跑哪里去了,竟然是来了这里。”柳胜气喘吁吁,急急赶来,将那哑巴扶了起来。
“柳胜,这是怎么回事?”安芷皱着眉,她明明记得那日救了这人之后,已经命人将这人送了回去。
“大人,是这样的……”柳胜捏了一把汗,他知道他的这位巡按大人平生最不喜欢接触生人,而这次,纯粹是他自己同情心泛滥私自将人留了下来……
柳胜附耳在安芷耳边低语了几句,安芷本来略有些生气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她上前一步,搭上那人的脉,果然如柳胜所说,这人已经时日无多……
“这位兄台,你有何事为何要对本官下跪?”身为医者,安芷自然是不会丢下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不管,于是便也不计较柳胜的自作主张了,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绝无下例,柳胜接了安芷的眼神,低着头站到一旁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便不再说话。
那哑巴“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安芷实在是看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将那哑巴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
柳胜急忙上前接过那小纸条递给安芷,安芷打开一看,却见这小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大字。
“救命。”
“救命?你?”安芷自然是想到了这人身上的绝症,“可是……”
但是那人却拼命地摇摇头。
“不是你?”安芷愣了一下,透过小纸条上的字,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人是为自己,但是随即一想也对,她现在可是安道全的身份,这人这般来找自己,定然不是为了医治自己。
那人又“咿咿呀呀”说了一大通,安芷透过他的手势,总算是抓到了一点重点。
“莫非?你是让本官帮你查‘观莲节’那日之事?”安芷试探地问道。
那人点头如捣蒜,脸上露出喜色。
安芷皱了皱眉头,先是一个江南首富来找自己,现在又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像是普通百姓的人,况且,据那岳尹之的意思,也许,此案还与江南道御史有关。
这案子涉及的人,跨越的阶层,可真大,看来,这案中,定有隐情。
安芷心中微微一动,她本想就这么置之不理,江南首富与她一个巡抚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关系,她就算真不管,那江南首富岳尹之也说不得什么,可是,现在,这案子确实隐隐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其实之前,她已经去偷偷拜访过那位江南道御史,在那江南首富岳尹之找过自己之后。
江南御史郑齐,虽出身低微,但是却年少得志,在官场上也略有作为,自从接任江南道御史之后,惩治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官员,因此深得江南百姓的爱戴,只是,这郑齐平日里为人清高,一般不与人往来,即使安芷数次上门,也只匆匆见到了一两次,那郑齐还真是个为尽心为民的好官,安芷为数不多地能碰上他的时候,他总是在尽心为民办事,十分繁忙,因此二人也只是礼节性地客套过几句话而已。任是安芷再怎么想,也实在想不到“观莲节”那日的事会与如此古板严谨的人有关。
因此,安芷那时暂时放下了这事,而现在……
郑府并不是那么好打交道,安芷正愁怎么接近郑齐然后顺便调查那岳尹之一事的时候,恰逢郑齐之母,郑家老太君的七十大寿,可算是给了她一个好借口。
郑家老太君七十大寿那日,平日里清静的郑府自然是热闹了起来,江南一众官员也纷纷趁着这个时候跟郑府走动,毕竟,郑齐可是江南道御史,御史直属于皇上管辖,独立于江南道,他的刚正不阿甚至比安道全还要出名。历来只有他敢得罪人,无人敢得罪他。
“阿芷,你真决定要趟这趟浑水?”临出发前,林意茹不由得问道。那岳尹之家中几代均是皇商,背后势力也定是盘根错节,她可不信他会对一个区区江南道御史束手无策。
“意茹,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安芷给了林意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明白林意茹心中在担心什么,“没有把握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阿芷,旁的我不管,也没资格管,我只想提醒你,你我现在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观莲节’一事虽然是发生在江南道,但是涉及到江南首富和江南道御史,他们可都是跟皇室有关的人……”林意茹不无担忧地道。
“意茹你放心。”安芷再次保证道。
虽是女儿身,但是这倔脾气倒真像极了阿全,林意茹知道安芷已经打定主意,因此也只能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祈祷这次会平安无事。
这日的郑府,十分地热闹,郑老太君一身诰命服,红光满面地坐在郑府大堂上接受各家夫人小姐的祝寿。
林意茹献上自己带来的礼之后便站到了一旁,她的心中有点惴惴不安。因为临出发前,安芷提出的一个要求。
任是林意茹再如何,她都想不到安芷竟然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意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
没错,安芷竟然要求自己将她打扮成她的贴身丫鬟。
安芷说,若是直接去问郑家那日落水人之事,按照郑家严谨的门风,定然也是问不出什么,不如她亲自来一趟,接触一下郑家的女眷们来作判断。
夫人小姐们的祝寿词过了约莫大半日终于是听完了,因此郑老太君便带着大家去了郑府花园,让大家一边赏花一边谈天。
林意茹与安芷也跟在一众家眷中。这样的聚会,对林意茹来说是见怪不怪,对林意茹来却是家常便饭,在未出阁前,母亲经常带着她出入这样的各种聚会,因为对于深闺女子来说,这是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们打开招觅良婿的途径之一。在这样的宴会上,小姐们纷纷展示自己的才艺,期待被哪家夫人看中,而夫人们则是聚集在一起为自家男儿物色合适的女儿家。
今日是郑家老太君的七十大寿,因此郑家的小姐们便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主场。
郑家一共上场了三位小姐,而据安芷与林意茹在夫人们间所听闻的,只有一位是嫡出的,因此关注的夫人们自然多
安芷觉得今天真的长了不少见识,瞪大着眼睛看着。
郑家嫡出的那位小姐表演的是古筝,在她的巧手拨弄下,一首高山流水铮铮而来,十分悦耳,赢得了不少好评。相比之下,庶出的两位小姐自然是逊色了许多。
待郑家三位小姐表演完毕,自然是另外的小姐们上场了,而女儿家毕竟只有琴棋书画几样在这样的宴会上拿得出手,因此到了后来,各位夫人脸上都带了倦色。
安芷特意与林意茹一道坐在最边上,按着林意茹的想法,她们现在是越少接触人越好,毕竟怕被人看出心中藏着的秘密,更何况今日安芷也跟了过来,这让平日里冷静沉着的林意茹略微有点不习惯。
“怎样,你可曾看出什么?”安芷自从进了这宴会,还未发过声,这让林意茹更加不习惯,终于寻了个空挡,偷偷问安芷。
“还没有。”安芷答道。
若是光看这样的表演能看出什么来,这案子也就不会怎么让她牵挂了。
林意茹随即想了想也是,便不再多问。
“意茹,我想到处走走。”天近黄昏,很快便要上晚宴,安芷觉得再看下去也看不出什么,倒不如到处走走,看看能有些什么线索,因此对林意茹道。
林意茹领会了安芷的意思,因此找了个借口带着安芷暂时离开了郑府花园。
郑齐虽然为人清廉,刚正不阿,但是祖上也是行商有方,因此积累下不少财富,因此,郑府建造得比一般官邸豪华些。
安芷与林意茹在郑府内走动,因为今日是郑老太君大寿,因此府内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一份喜庆之情。
郑齐并不太与江南道的官员们打交道,因此这次并无官员来往,知道郑齐的脾性,大家都只是派了家中女眷送了礼过来。
突然间,一个黑影飘了过来,伸手在林意茹脖间猛地一击,林意茹便晕了过去,安芷正要大喊,也被那黑影给捂住了嘴,将安芷拖进了假山之中。
“你若是乖乖的,便饶你性命。”那人恶狠狠地在安芷耳边道。
危急之际,自然是小命为先,安芷赶紧点了点头,那人才松开安芷。
那假山里面竟然是一片广阔的空间,毫无雕琢痕迹,应该是有人有意为之。
不知道为什么,假山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以及有人压抑着的呻吟,然而毕竟是在假山之内,光线仅靠着头顶那几缕缝隙,因此假山内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只能大致看出一个人的轮廓。因此此刻的安芷等于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
将安芷虏来那人拿出火折子照明,安芷这才看清楚,离她不远处,有一个黑衣人正躺着,他的胸口被刺了很大一个口子,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这?”安芷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
堂堂江南道御史府上有这样一座假山且不论郑齐是否知道也已经足够让人惊讶,而且此刻这边还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黑衣人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江南道御史府上也算是守卫重重,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来,然而安芷转念一想,今日是郑家老太君的七十大寿,来往人比往日不知道多了多少,也许这人正是趁着那时混进来的,如此一想,心里便也算是有了个答案,而既然是如此,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都躲到了这里,想必也是不想让人发现。
“人抓来了?”有人在黑暗中发声,火光太过于微弱,安芷只能看出那人稍稍动了一下。
“是。”将安芷抓来的那人压低着声音道,说罢那人将安芷一推,安芷一个踉跄,跌倒在那身受重伤的人眼前。
安芷本以为她只是单纯地被抓来,然而却眼前这状况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莫非,这人抓她是有预谋?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安府一介小小丫鬟而已。
明明已经身受重伤,眼睛却是如此清澈明亮,然而那人只是匆匆一瞥,随即别开了头。
“把她放了。”那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将安芷抓来那人显然是没有明白过来。
“我说把她放了。”那人明显是改变了声音,不想让人认出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安芷总觉得有些莫名地熟悉。
“可是……可是您的伤……”将安芷抓来那人犹豫了。
“这点伤,还碍不着什么事。”那人明显是强打着精神,他的语气里很是疲惫。
“但是,就算是这样,属下也不能现在将这丫头放了,万一她一出去就找人来这里……”
假山内,突然一片沉寂。
“无妨,放她走便是。”那人受了如此重的伤,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安芷紧咬着嘴唇,突然想到她之前的想法真是天真,哪有人这么被抓来,又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哪能这么平安无事地就出去了?她不由得在内心自嘲了一下。
若是她死了,林意茹大概会很伤心吧,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她们的计划。
计划!
一想到她们的计划,安芷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怎么可以这般颓废?怎么可以?她身上背着那么冤的冤屈,她身上寄托着费家和表哥一案的希望!
“我……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还有包扎。”安芷口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快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会处理伤口?”将安芷抓来那人惊讶道,只不过随手抓了一个看上去不会很麻烦的丫头来救急而已,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说自己会处理伤口。
“嗯。”安芷点点头,“小女子也算是略通医术,这位公子受了重伤,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口,任由这血再流下去,只怕……”
安芷不说,将她抓来的人也明白这其中厉害,毕竟,将眼前这丫头抓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这身受重伤的人疗伤。
“可以吗?我可以试试吗?”安芷试探地问道,她很明显地看出眼前身受重伤那人是不想与自己有过多接触,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
“公子,您意下如何?”那人问道。
然而没有回音。
“糟糕,该不会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吧?”安芷问道,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她不敢擅自行动,毕竟她的小命可就在眼前这人手上系着呢。
“动手吧。”那人上前查看了一下,眼见自家公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厥,也顾不得什么了,便示意安芷上前。
“切记,除了替公子处理伤口外,你不可动其他心思,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那人将手中的剑亮在安芷面前,安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安芷上前查看伤口,那人弄亮了手中的火光,以便于安芷看得更清楚些。
“这位公子中了箭伤,然而箭头并没有拔\出来,因此及时敷了上好的金疮药也流血不止。”安芷转头道,“你有没有锋利点的匕首?我必须把立刻将他肩上的箭头取出来,再晚会只怕以后留有后患。”
“给。”那人显然是知道安芷说的有理由,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安芷。
“给我火。”安芷道。
那人立即明白过来安芷想做什么,赶紧蹲下身,将火光挪到安芷面前。
安芷拔出匕首,在火上烫了烫做了下简单的消毒处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眼前这人晕过去了,不然的话,她可不敢直接这么上手。
箭上没有毒,而取出箭头对安芷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因此她花费了一点时间便将箭头取出,然后转身朝人要了之前用过的金疮药,再将自己的帕子撕裂沾了药放到伤口上,然后再撕了一点自己衣服的内衬,终于是将眼前这身受重伤之人的伤口给简单处理了一下。
“好了,回去之后好好调养就可以了。”安芷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刚准备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暴露这两人的行踪,希望看在自己方才的表现上将自己放回去,脖子上却遭受了猛的一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