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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就是不卖?
对于这样的回答,马克理夫人是不能理解的。
每件东西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无非是有高低之分罢了。
她端坐在椅子里,手机里传来昨晚《高山流水》那美妙的乐声。
光是这样听着,她都已经陶醉了。
“这让我的心灵得到了宁静,马克理。”她眉目舒展,但眼底却有些不愉快:“我只想要这把……琴。”
因为她不会中文的缘故,琴这个字还是特意了解了才学到的,因此发音有点奇怪。
马克理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他其实对这神秘的玉琴也非常感兴趣,但他不愿意强人所难。
因此,他略微沉思后,低声道:“但是他们不愿意卖,我们用手机放也是一样的吧?更何况,你也不会弹。”
“我可以请人弹。”马克理夫人语气坚定,看向刘主席的眼神带了一丝恳切:“我非常喜欢它,是因为价格吗?我可以再加价。”
翻译员尽职尽责地将她的话转达给了刘主席,刘主席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拥有玉琴的这位管先生,是古琴泰斗,他是华夏最具影响力的当代琴家,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古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刘主席见翻译员说完之后,马克理夫人仍然坚持,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仍然带着和煦的笑容:“那我请管先生过来一趟吧,当面洽谈一下可能更合适。”
毕竟他们是客人,身份又尊贵,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尽量想满足他们的需求的。
因此,打电话的时候,他特地委婉地提及了他们的要求。
但是管先生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听到是要买琴之后,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如果是古琴,我可以送一床给他们,但是你刚才也说了,她把琴说成一把。”真心热爱一样事物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对它有任何的轻慢之心的,更何况这可是玉琴,他自己都不舍得多弹一次,又怎么肯卖?
况且,也不能卖。
他只是玉琴的使用者,一旦他离开乐团,这玉琴还是要还回去的。
根本不是他的东西,他怎么会有处决权?
刘主席听了他的分析,有点头痛:“管先生你别生气,我当然是理解的,我也很难做……要不这样,你带一床别的琴来呢?”
也不用钻牛角尖嘛,万事可融汇贯通。
这倒是可以。
反正马克理夫妇都不会弹琴,昨晚隔得那么远,就算是拍摄也没有对准玉琴拍,他们并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是哪床琴才对。
管先生想了想,同意了:“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为了避免出事故,他特地带了三床琴过来,两个徒弟一个抱一床,都是他珍藏的好琴。
看到他来,马克理夫人来了精神:“我认得你,你昨晚演奏的那首曲子非常美妙!”
“谢谢。”管先生彬彬有礼地与他们打了招呼后,撩起衣服在桌前坐了下来。
空寂的房间里,他的琴音清晰了许多。
他没有弹《高山流水》,而是演奏了《秋江夜泊》。
微风掠过房间里的鱼缸,吹散了水面上映着的天光云影。
平和缓慢的曲调,将人带入恬淡的意境,让这初夏时节的傍晚宛若初秋。
弹琴,必须要了解曲意,只有将曲意理解透了才能将曲子演奏得富有感染力。
管先生指尖拂过琴弦,便已勾勒出三分萧瑟。
打圆指法的速度非常缓慢,给人的感觉如静夜里古寺传来的钟声一般悠远而深邃。
钟声通达三界,能令众生的烦恼暂得安宁。
刘主席仔细观察着,看到马克理夫人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很是享受的样子,轻轻地吁了口气。
看来,这事成了。
管先生之所以选这首曲子,也是有原因的。
寒山寺的钟声,有着一种沉静的哲学理念,它告诉人们:克服愁困的力量,在于自心的清净。
他通过对左手力度的轻重及运动幅度和频率的掌控来表现船在波浪的带动下上下晃动的情形,使人仿佛置身舟中与它一起随着那款款碧波上下起伏,似乎隐隐地听见浪花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江岸。
有道是“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事事忧心。”
真正的身临其境,其实是让听者自省其心。
之所以会心情无法宁静,是因为内心不够坚定。
“江枫渔火对愁眠”并不是坏事,由外面的景物引发自己反观内心世界,倒是饶有趣味。
能从一曲之中,分辨出如此复杂的情绪,足可见管先生的琴技,已臻化境。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当琴声停下之后,马克理夫人睁开眼睛,目光在琴面上一扫,出语惊人:“这不是昨晚的那把琴。”
不是把,是床。
管先生下意识想纠正,但看着刘主席一脸焦急的模样,还是抿着唇站了起来:“对,不是同一床琴。”
“为什么?”马克理夫人微笑着看着他:“你别紧张,我觉得这……床琴也很好,没有非要昨晚那琴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有区别?”
这一次,管先生微微停顿了片刻,目光略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才回答道:“因为昨晚的琴,是以玉制成。”
纯净的玉,回音效果其实并不如木制的琴。
但是其独特之处,在于玉本身的材质。
“原来是这样。”马克理夫人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她打开手机递了过来:“是这个吗?”
这是刚才有人发给她的,关于管先生那床玉琴的高清照片。
管先生仔细辨认了一下,镇定地点点头:“是。”
“真美。”马克理夫人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微笑着道:“如果我聘请你去我国演奏,你能带玉琴去吗?”
听了这话,刘主席的心嘭嘭直跳。
他飞快地眨眨眼睛,感觉眼皮子都要抽筋了:快答应啊!
多难得的机会!
但是管先生却仍然不为所动,连眼风都欠奉,沉静地道:“这得问陆大师的意思,因为这琴不是我的。”
这一下,马克理夫人更奇怪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兴致反而更高了些,对这个神秘的陆大师充满了兴趣:“那你打电话问他一下?”
刘主席原以为这事黄定了,却没想到马克理夫人一点都不生气,他感觉这事简直太奇怪了。
带着种种疑惑,他深吸一口气,打了个电话给陆子安。
与他说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之后,刘主席极具说话艺术地问道:“陆大师,你觉得玉琴带去阿根廷的话,需要在琴盒里加防震吗?”
回答是需要,还是不需要,都算是敲定了管先生这趟阿根廷之旅。
管先生抬眼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装作没察觉到他的视线,刘主席认真地等待着。
电话里,陆子安的声音变得略为低沉,仿佛带着股淡淡的笑意:“这得看,马克理夫人是以她个人的名义,还是以马克理先生的名义了。”
对啊。
刘主席悚然一惊,他竟然忽略了这么大的漏洞!
实在是这诱惑太大了,马克理夫人气场又太强,他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好在陆子安既清醒又冷静。
听了翻译说的问话,马克理夫妇对视一眼,马克理先生微笑着道:“以国家的名义。”
陆子安显然听懂了这句话,不等翻译说话,便直接回答道:“那自然得在琴盒里加防震的设备,刘主席,玉琴很重要,您觉得呢?”
对于他们的安排,管先生没有意见。
这样的出国行,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只要能和玉琴在一起,他去哪里都一样。
这原本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刘主席向上汇报的时候,也是带着邀功的语气去说的。
于如今的华夏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且不提管先生此行能够给华夏带来的利益,光是这文化交流,就已经能够让两国的媒体写上很多文章了。
官方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甚至极力认同这个提议,直说有困难尽管提,国家会尽力提供帮助。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刘主席总算是安心了。
马克理夫妇对管先生的观感极好,甚至哪里都没去逛,热情地与管先生聊着天,言谈之中对古琴的文化非常感兴趣。
这件事情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没等刘主席高兴多久,一个晴天霹雳砸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傀国首相吉川未裕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竟直接向华夏提出了请求。
他希望,能邀请陆大师去傀国参观两个星期,为华傀两国的友好文化交流作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