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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听着两人几乎一样的声音,这会儿秦云昭却辨了出来,沈瑞的声音燥了两分,并不如沈谦那般沉稳,却经不住沈谦明里暗里的劝酒,咬着牙要跟沈谦拼酒。
看来是沈胡子是不乐意他那三哥先前盯着自己看的那一眼了?秦云昭想起沈谦那醋劲儿和酒量,心头有些好笑起来,这男人……
秦云昭担心铁心兰的身体,向尚夫人先告罪回来了。尚夫人带了儿媳们才转回内院不久,大丫头墨梅就悄悄来报:“夫人,那位秦爷已经走了,三爷喝醉了,揪着四爷不肯放手,四爷叫了拿酒来,要继续跟三爷喝呢。”
尚夫人脸色不由一沉:“老三一向沉稳,今儿这是怎么了,真是胡闹。”连忙吩咐身边得用的杨嬷嬷过去,“老四今天虽然是喜宴,也要有个度,他是军营里熬炼出来的,老三这身子怎么能跟他比?你去把他们两个劝开。”
姚玉兰听得丈夫醉了,早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跟婆婆告辞:“母亲,媳妇先去让小厨房给三爷熬一碗浓浓的醒酒汤。”尚夫人忙挥手让她回去了。
姚玉兰急步走回东风院,径直吩咐了姹紫去小厨房做醒酒汤。姹紫的厨艺是个好的,做的醒酒汤也味道正,醒酒快,姚玉兰听嫣红来报做得差不多,略到小厨房里站了一站,等姹紫盛好了汤,放上在黄梨木搁盘,就亲自端了出来。
沈瑞却是还没有回来,姚玉兰不觉有些奇怪,吩咐守在内室的柳绿出去看一看:“去前院看一看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三爷喝醉了吗,怎么还不着人送回来?”一面让姹紫把那碗汤先放在暖窠里温着。
柳绿去了一刻,却是有些张张皇皇地急步跑了回来:“太太……”
她就走得急,猛然跑回来这么一停,才叫了一声,就不得不大喘了口气,却一下子吸岔了气,呛咳起来。
姚玉兰焦躁地骂了一声:“好好走路不成,赶急着做什么,后面还怕有狗追你?!”因在过年有忌讳,因此并没有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柳绿咳了好大一阵,才脸色发白地强忍住了,勉强先说了一句话:“三爷让人扶到前院书房去洗漱,鹅黄……”话没说完又是一通剧烈地咳嗽。
婆婆那里去了人把三爷劝了开来,自己房里是鹅黄过去接人的,这个姚玉兰自是知道。听到扶了人先在前院书房洗漱了,姚玉兰懒得再等着柳绿咳完,连忙让姹紫连着暖窠和搁盘一起端着,先往前院去了。
柳绿很久没有跑得这么急了,这么一阵咳,竟是扯得右边小腹都痛了起来,等这一阵咳好了,连忙一边用手抵着小腹,一边追着姚玉兰又赶了出去:“太太,太太……”
姚玉兰早提脚走了出来,径直往沈瑞的书房走去。沈瑞的长随余江正守在院外,见她过来竟是有些慌神,给姚玉兰行礼时,好巧不巧正拦在了院门正中,叫了声音也比寻常格外高了几分:“三太太!”
这是什么意思!姚玉兰心里一个咯噔,脸色沉了下来:“三爷呢?”
余江低了头回禀:“三爷在书房里面,喝醉了……”
“那你还不快让开?”姚玉兰转身从姹紫手中接过了搁盘,就要跨进院子,余江却堵在门口踌躇着没有让开。
姚玉兰不由竖了柳眉,正要呵斥,柳绿总算从后面赶了上来:“太太,太太!”赶到边却自觉压低了声音,“太太,鹅黄在里面服侍三爷……”
姚玉兰手一抖,手中的搁盘就拿斜了,暖窠从搁盘上滑下来,咚地掉在地上,搁在暖窠里的白瓷碗咣地一声撞开暖窠的盖子,滚在了台阶上,里面的醒酒汤顿时淋淋漓漓沿着台阶流了一片。
爷们喝醉酒了,自然是要下人服侍洗漱更衣的,可姚玉兰却听出了柳绿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回事。狠狠瞪了余江一眼,见他还低着头拦在门口,姚玉兰气哼了一声,提脚就往里走:“狗奴才,我看你还敢硬拦了我不成!”
她不管不顾地往里走,余江自然不敢硬拦,不仅不敢拦,连挨都不敢挨着,只得被逼着连连后退,让出了门口,嘴里却是急呼:“三太太,请太太慎记府中明训!若是为了三爷好,还请三太太先回去……”
府中明训,内院的女子,女眷也好,丫头也罢,一律不许踏入外院书房,违者重责。
只这会儿姚玉兰被气昏了头,沈瑞做的,自己还凭什么要为他遮掩着不声张?因此气势汹汹地逼开余江,径直走到书房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隐约传出了声响,似乎有男人的粗喘声,也有女人婉转如泣的呻口今。
姚玉兰的头忍不住嗡嗡作响,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门。门并没有拴着,被姚玉兰一推,应手而开,除了浓重的酒气,外间清洁整齐并无异样。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姚玉兰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什么明训了,急步冲进了内室,走动间翻飞的裙裾却在床前的屏风处乍然垂落下来。
拦在床前的水墨山水的屏风本来淡雅之极,此刻却被胡乱扔在屏风前那一地的衣物衬出了一分艳色。一件淡紫色的八幅裙凌乱地盖在一件暗青刻银纹的锦袍上,桃红色绣着白色合欢花的肚兜就扔在了姚玉兰的脚前。
“三爷…三爷……”
“乖丫头…我好快活……”
垂了流霞帐子的床上,高高低低地传来艳糜的动静,一声声撞进姚玉兰的耳里。姚玉兰盯着垂落在帐子上不时颤动着的艳红色八宝缨络穗子,指甲狠狠掐破了白嫩的掌心。
鹅黄,这胆敢背着她爬床的贱婢!姚玉兰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沈谦本来还想借着送秦思源回去的机会,再跟阿昭那里小意一番的,没想到被已经喝醉的沈瑞好一番拉扯,竟是不肯放他离开,还想跟他拼酒。
这种上门找打的事,沈谦自然乐于成全,奈何嫡母那里马上派了人过来,硬是把沈瑞劝开了去。摆明了沈瑞就是喝酒也喝不过自己,沈谦也懒得再挣这口闲气,自回房洗漱了。
才洗浴回来换了身衣服,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喧闹,沈谦刚走出一步,王延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都督,侯爷去了三爷的书房,似乎正在发怒,叫了人要责打三爷。”
这是怎么回事?沈瑞自来聪慧,性子又沉稳,从来没有顶撞过长辈,何况不是醉酒回去了吗,怎么又会惹了父亲发怒?
沈谦听着外面人声,随手取了件大氅披着走了出来。迎面正撞上了嫡母尚夫人正扶着丫头的手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地扫了他一眼,也不等他招呼,就先冲进了沈瑞的书房院子。
沈谦候在一边等着这一趟人都过去了,这才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院子里,沈峻山正一脸怒容,喝令两个亲卫将沈瑞按在一条春凳上,自己提了一条铁木棍子要打,姚玉兰吓得脸色煞白,缩在一边默默流着眼泪不出声,尚夫人却惊呼了一声扑上去紧紧攥住了沈峻山的手:
“侯爷,老三自幼习文,身子骨不是那皮粗肉糙的,不能打呀!他惯来听话,就是一时没做对什么事,你训诫一番不行么,这大年节下又是冷天,要打坏了他可怎么得了?”
“什么一时没做对事!”沈峻山气恼地挥手扬开了尚夫人,“这孽子,我还道他长进沉稳了,谁知道他竟然……你别管,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尚夫人见丈夫气得厉害,脸色胀得一片深红,顾不得儿子媳妇都在面前,紧紧抱着沈峻山的腿就跪了下去:“侯爷,纵是老三有什么错,你醒了酒慢慢教他就是了,就是要教训他,也不急在这一时,或是其中有什么曲折也未可知啊,侯爷!”
转头瞧着三儿身上只着了件白色中衣,在寒风中单单薄薄的,方才在厅中喝酒时还燥红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青白,尚夫人心里更是如刀割了一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就这个幺儿从小身子骨弱,不求侯爷偏疼几分,只求侯爷可怜可怜他……”
沈峻山被妻子搅得无奈,一眼瞥见沈谦也来了,拢着大氅立在门边,脸色不由僵了一僵,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带了怒气:“老三还是当哥的呢,老四就不是你儿子了,我偏疼过哪个了?!你快走开!”
喝令尚金芝的随身丫头和嬷嬷把她拉开,扬起棍子就打在了沈瑞的背上,一院子女子的尖叫声哭泣声顿时更加凄厉起来。
沈昀和田琝夫妻俩个这时也赶了过来,急忙上前一个拖住了父亲的手,一个扶稳了婆母,乱哄哄地问着:“这是怎么了,三弟哪里就惹了父亲生气了?”
好一片鸡飞狗跳的母子兄弟情深,沈谦挑挑眉,无趣地正打算转身,不想书房的门猛然被拉开,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出个女子扑倒出来,扒在沈瑞背上,却是仰面哭着看向沈峻山:
“侯爷,不关三爷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趁着三爷喝醉了……勾引他的,是奴婢的错,侯爷你要罚就罚奴婢吧……”
女子嘤嘤哭着,又从沈瑞边上跪着膝行到沈峻山脚下,咚咚地磕起头来,刚刚胡乱梳起的头发立时就披散了下来,不一时白嫩的额头就磕破了皮,鲜血蜿蜒而下,染得那女子一张惨白的小脸有如罗刹。
扶着尚金芝的大丫环红杏失口低呼了一声:“是三太太身边的鹅黄……”
鹅黄衣衫不整,匆匆而着,先前未散发时,低下去还清晰地看到她脖颈上留着明显的红印,任谁看了都知道刚才在书房发生了什么事。
沈谦紧紧盯着鹅黄身上那件还带着凌乱印褶的淡紫色衣裙,脸色骤然发黑,猛地转身疾走而去。